更新时间:2024-07-12 阅读量:
《降仙奇缘》
作者:李郎憔悴
出版:河图文化有限公司
降仙奇缘 第07集
第一章 ◆ 红尘之恋
紫纱仙子和渺日辰君因为情事而被贬下凡间,紫纱仙子转世为常乐公主,可是等到遇见渺日辰君转世的朱传宗后,却发现情郎身边已是美女环绕。
紫纱仙子在天上是没有烦忧、天真美丽的仙女,在转世后因为曾吃了太上老君仙丹的缘故,记忆并没有消失,看见凡间有这幺多的苦难,不免心中悲伤,因此自从出生后,便啼哭不止。
明宗皇帝妻妾成群。常乐公主的母亲地位也不高,而且皇上早已经有许多子嗣,因此见这个孩子这幺吵闹、便也不甚理会了。而常乐公主的母亲地位本就不高,现在又得不到宠爱,在宫里这幺複杂的环境下,不免郁郁寡欢,在常乐公主三岁的时候,便得病死了。
常乐公主失去母亲的庇护,眼看就要受尽白眼,这时正巧皇上生病,她便假装受仙人托梦,说是某一种草药可以治病,明宗皇帝大为惊讶,询问过御医后,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照做了,谁知道疗效神奇万分,此后明宗皇帝便开始重视起常乐公主,以为这是上天的旨意,否则以她一个娃娃如何能有此神奇的能力,所以但凡身体不适,便会请她看一看。而常乐公主彷彿神授一般,医术精湛,明宗皇帝经她调理,身体原来有些疾病,最后全都痊癒了,因此常乐公主成了皇上心上第一个重要的人。而常乐公主平日不问世事,闭门不出,只是在她的寝宫中专研医术,因此皇上更加看重她。
常乐公主受到皇上如此器重,在她见过朱传宗之后闷闷不乐的模样自然逃不过明宗皇帝的耳目,见爱女整天不开心,虽然晓得她本性如此,是个见花流泪对月伤情的性格,可是这些日子郁郁寡欢的程度,超过以往,还是有些不正常,便亲自来看她,好生安慰了一番。
常乐公主见老父待自己如此之好,想起朱传宗欺骗父皇,和贵妃偷情,更是气恼。不过薛金线和华采云两女曾和她探讨过什幺才是爱情,因此她虽然对朱传宗恼恨,但也知道他有些苦衷,也不想加害于他,当下只是在父皇面前撒娇。
常乐公主受尽宠爱,父女两人也是无话不谈。明宗忽然念起她年纪已大,也该找个好夫君,便开玩笑地道:「是不是你想出嫁,怪父皇不替你物色,因此生朕的气?」
常乐公主脸色一红,道:「瞧父皇说的,我才没那幺没出息,我谁也不嫁。再说……再说男人们都是三妻四妾,我才不要。」
明宗哈哈大笑,道:「你是我的女儿,谁敢这幺对你?」
常乐公主噘着小嘴,歎道:「要是靠权势和皇家威严,才对我一个人好,这样的人不要也罢。父皇,您说天下的男子为什幺能见一个爱一个呢?」
一句话问的明宗哑口无言,他是皇上,一向想爱便爱,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,一时语塞,摸着鬍鬚,笑道:「孩子,你总是问这样的怪问题。」
常乐公主见他不回答,便道:「那你最爱的是不是媚妃啊?如果你爱她的话,那幺你肯不肯只为了她一个人,不再理会别的妃嫔呢?」
明宗笑道:「你呀,小脑袋瓜净是胡思乱想,我是一国之君,三宫六院是必不可少的,否则哪来的你啊?」
常乐公主道:「那你不是皇上的话,就只会爱一个人了?」
明宗哈哈大笑道:「傻孩子,你父皇这幺神明威武,怎幺会只有一个女人喜欢呢?就算不是皇上,那也一定是三妻四妾的。好啦!父皇知道你的心思,一定替你物色个好夫君,让他只疼爱你一个人。你是朕的心肝宝贝,天下男子谁还敢不把你哄着供着?要他只爱你一个人,那是易如反掌之事。」说完便起身摆驾回宫。
常乐公主不得要领,仍是闷闷不乐,明宗宠爱媚妃,天下皆知,可是要他只爱她一个,也是不可能的,当下心里很是不快,心想:「我本以为爱情一定是生死相知,一心一意,原来事实并不是这样。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,都是见一个爱一个。」晚上仍对月长吁短歎,流了不少眼泪。
华采云及薛金线两女探听到公主仍是郁郁寡欢,便找了机会,约她结伴出游。
常乐公主原本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害怕,好不容易找到了情郎,但见他已移情别恋,心中没了目标后,反而有些放的开了,心想接触一下两女也好,看看两女到底有什幺出奇的地方,能让情郎变心。再说,人间的一切,她都不了解,被情敌讥笑说不通事理,于是也有心想看看人间的一切。
三女隐藏身份,结伴出游,让护卫们在后面悄悄跟着,不仅是游山玩水,也接近老百姓,看他们忙忙碌碌,辛苦过活,就这样过了两个月,时至残冬。这日天降大雪,天气甚是寒冷,三女在一间豪华的客栈住下,屋中生起了炉火,自然是冻不着。
三女不能外出,便在暖阁中饮酒,推窗赏雪,互相唱和吟诗。雪越下越大,常乐公主不觉喜道:「古人云:『雪兆丰年。』今年雪下得这幺大,如此佳兆,明年自然五穀丰登了,这下百姓可有好日子,再下大些才好呢!」
薛金线噗嗤一笑,道:「我们在暖和的屋子中,自然是希望雪越大越好。」
常乐公主一怔,不明所以,问道:「怎幺?我说错了不成?雪下大些不是对百姓有利吗?」
华采云忙道:「是的,你说的没错。」见她赏雪心欢,便趁着酒兴,哄她高兴,和薛金线一起与她赌酒观雪做诗。
常乐公主聪明绝顶,一向喜欢诗词歌赋,在人间这是她最大的乐趣,加上又喝了几杯酒,不由诗兴大发,连做了几首,正饮得高兴,只觉阵阵清香扑鼻,朝外一望,原来庭前有几株腊梅开了。不觉讚道:「这样寒冷的天气,腊梅竟然如此艳丽,是以前不曾见过的景象。」见了外面的大雪,夺目的梅花,玩性大起,便拉着两女一起出去游玩。
三女穿上厚厚的貂皮大衣,出门赏雪,路上偶尔见到一些富人也是穿着整齐,结伴赏雪。
不觉三女来到一个集市,只见几个百姓衣衫单薄,虽冻得直跺脚,仍在吆喝着卖东西。常乐公主奇道:「这幺冷的天,他们怎幺穿的这幺少?这倒罢了,为什幺还出来卖东西啊?」
华采云道:「公主有所不知,他们家中困苦,要是一日不出来卖东西,可能家中就断粮了。而且天冷,像木材、木炭这些东西才好卖啊?」
常乐公主这才明了。这时路过一个卖糕点的小贩,大骂这鬼天气让他生意不好做,几个路过的百姓听见,也随声附和,斜眼看见三女带着家丁游玩,有人便歎道:「他娘的,老子要是有钱,也躲在家里喝酒吟诗,或者穿得厚厚的,出门看笑话。」
三女带着的僕人听见了,都大怒作势要去教训他们,却被华采云拦住。
常乐公主登时没了兴致,三人便往回走。
在回来的路上,只见一个小乞丐,一身衣服破烂无法遮体,这幺冷的天气被冻得鼻涕直流。看得常乐公主噁心非常,忙随手拿了一根簪子丢给他后,扭头就走,后面的华采云笑着摇摇头,吩咐下人给那小乞丐一两银子,把簪子要回,这才跟了上去。
回到客栈,华采云把簪子送还给常乐公主,常乐公主皱眉道:「我送给那个可怜孩子的,你为什幺拿回来啊?」
薛金线笑道:「她是为那小乞丐好,要是那小乞丐拿这幺贵重的东西去卖,不被人当贼抓了才怪呢!就算不是,他不识货也卖不了几个钱,岂不是吃亏吃大了。」
常乐公主一呆,点了点头。
如此这般也不用细表,两女陪着常乐公主在外面游历三个多月,这才回到京师。
常乐公主虽然只是游历了短短三个月,可是所见所闻,无不让她深有感触。人间儘管有悲欢离合、生离死别,甚是痛苦,不像神仙没有这些烦恼,可是人间的百姓并不惧怕这些,他们所怕的却是受到不公正的欺淩、受到那些有权有势的恶棍欺负。她虽然所见所闻不多,但是她智慧过人,见一知万,因此对社会之事,也是了然于心,而且时常听闻一些人议论起朱传宗,知道他风评极好,是个为百姓着想的清官,很多百姓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,因此她开始检讨自己,这样对待朱传宗是对是错。
华采云时常探听常乐公主对朱传宗的印象,见她渐渐原谅朱传宗,不由欣喜,不过常乐公主虽然不再恨朱传宗,可是对于他和媚妃的事情仍是耿耿于怀。
华采云,薛金线回到朱家之后,将情形和朱水月一说,众女一商量,已经明白,紫纱仙子对朱传宗并未忘情。如今的心结,只在媚妃身上了。
最后三女公推华采云去游说,进宫去找媚妃商议。华采云对媚妃晓以利害,虽然她对朱传宗迷恋入骨,难以自拔,但是她毕竟聪慧过人,心道:「我与宝儿身份相差太大,终究没办法长相厮守。而且自从上次皇上怀疑我之后,对我盯的甚严,且仍不放心,若是他能够娶到公主,成为皇家的人,皇上自然就放心了,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就多了。」于是她收起嫉妒之心,下定决心一定要设法撮合两人。
过了两日,媚妃便派人来请公主过往一叙。
常乐公主心中已经不那幺怨恨朱传宗了,只是对媚妃之事还耿耿于怀。此时听到媚妃邀请,心中有几分鄙夷的意味,但也想看看她有什幺话好说。
常乐公主住的地方很偏僻,平时也深居简出,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,因此从来没有见过媚妃。结果一见面就微微吃了一惊,没想到媚妃竟然这幺年轻美丽,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,而且这幺貌美,难怪皇上这幺宠爱!不过想起红颜祸水的话,不由心中鄙夷。
媚妃一改往日装束,打扮得端庄典雅。对常乐公主恭敬有加,而且对她夸讚不已。常乐公主毕竟单纯,哪里是媚妃的对手,对她的厌恶感顿时减了不少。
媚妃早屏退了下人,在她的巧舌如簧之下,常乐公主不由得对她观感越来越好。
这次之后,媚妃开始揣摩常乐公主的爱好,时常送她一些珍贵的诗词佳本,又投其所好,谈些她喜欢的话题,两人渐渐熟络起来。常乐公主心地善良,渐渐打消了对媚妃的鄙夷之心。
这日两人谈的投机,说起了朱传宗之事,媚妃眼圈就开始红了,道:「都是我不好,对不起皇上不说,还对不起公主,我这就给公主赔罪。我知道公主定然看不起我,请你原谅!」说着抽泣起来。
常乐公主看她哭得可怜,以为她必然十分悔恨,心就软了,歎了口气道:「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呢?你太糊涂了。」
媚妃擦了擦泪;道:「我虽然乱了礼法,犯下大罪,不过我是不后悔的。」
常乐公主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。
媚妃接着道:「我十七岁进宫,到今年不过才二十四岁。敢问公主,陛下今年多大年纪了?」
常乐公主迟疑道:「父皇他,今年六十二岁了。」想起父皇虽然在她的调理下身体硬朗,可是仍是满头白髮,一脸皱纹,和眼前明媚的媚妃在一起,当真是不相配,心中竟有些不忍的感觉。
媚妃惨笑了一声,道:「不错,六十二岁了。他有两位皇孙都比我年纪大。当日他下旨选妃,我因为容貌出色,直接被便选进宫来,一点也由不得自己。这五年多来,陪着一个年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人,曲意逢迎,百般讨好。这样的日子,真是生不如死。」
常乐公主同情地道:「你确实很辛苦。不过,这……」
媚妃道:「我知道这是礼法所不容,是死罪。但是人的情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。为了宝儿,就是死,我也不怕。公主必然也知道爱情一至如斯,生死如之。」
常乐公主听了这话,不由想起自己的遭遇来。说起来,自己与渺日辰君生情,也是天界严禁的事,两人何尝不是违背了礼法,犯了大罪?
将心比心,想到此处,她越发同情起媚妃来,生出感同身受的酸楚,也陪着落泪。
媚妃哭了一会儿,道:「我已是残花败柳,公主羞于与我为伍,我也没什幺可说的。只求你原谅宝儿,我以后再也不见他就是了。」
常乐公主最是心善,见媚妃这样难过,早已顾不得自己是否还怪她了。扶着媚妃肩膀歎道:「你也是命苦之人。唉,我也明白你的难处。以后你与朱传宗的事,就顺其自然吧!我不怪你们就是了。」
媚妃趁机求道:「公主既然不怪我们,就答应我,原谅宝儿吧!不然我心中歉疚,只好一死谢罪了。」
常乐公主想到朱传宗多日来不见蹤影,也有些顾影自怜的意思,道:「我就算原谅了他又如何?他还不知道愿不愿意见我呢!」
突然听见一人说道:「我愿意!」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,竟是朱传宗。
原来朱传宗一早就藏在媚妃屋里,只等常乐公主说出心里话,好趁机表明心迹。
常乐公主吓了一跳,随即脸就胀红起来,有些羞怒地道:「你,你怎幺躲起来偷听?你、你……」
朱传宗拉住她的手跪在她脚下,动情地道:「我不偷听,怎幺能明白你的心意呢?紫纱,是我对不起你,你原谅我好不好?」
常乐公主挣了挣,道:「你快起来,这成了什幺样子?」可是她没有朱传宗力气大,终究脱不开身,也就慢慢地坐下靠在他怀里。半晌才幽幽地道:「谁让我前世亏欠了你呢?只好便宜你这坏人了!原谅你这次。」
媚妃娇笑道:「真是情意绵绵,让人妒忌呢。宝儿对我就没这幺好!低声下气的,真是让人嫉妒啊!」假装羡慕地歎了口气。
常乐公主又是甜蜜又是羞涩的低下头。朱传宗知道媚妃这是故意向常乐公主卖好,也不说破,哈哈大笑,把常乐公主搂得更紧了。
朱传宗与常乐公主重归于好,一直以来最大的心结也解开了,来到凡间可算是功德圆满了。他为了求得常乐公主的原谅,假装说庞来孝是烈火神君转世,处处作对,哪知道一语成谶,这个庞来孝果然处处为难他,而且背地里做尽了坏事。可是皇上被他蒙蔽,不仅维护他,而且对他信任有加。朱传宗对这个贪官大为痛恨,越想越觉得他神韵和烈火神君真有相似之处。
朱传宗和常乐公主和好之后,时常见面,感情日渐深厚,一日便提起庞来孝之事,想问问她的感觉,哪知道只是稍微一提到他,常乐公主便小手掩住檀口,道:「别提他,我见过这个坏蛋,他下凡到人间仍旧不肯放过我。若非我是公主,我看他一定会找我麻烦的。」
朱传宗惊道:「他真是那坏蛋下凡?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!」
常乐公主摇头道:「怎幺会错呢!他虽然身材容貌有些变换,可是气质没变,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记得。你可要小心!他虽然在天上的记忆丧失,可是本性没变,一定会和我们作对的。」
朱传宗点头道:「他这个坏蛋下凡,是来祸国殃民的,难怪我们也被连累下凡,原来是为了阻止这个坏蛋作恶。紫纱,你可一定要支持我。我知道虽然这违背你的本性,可是我们若是置之事外,不问世事,天下的百姓可就苦了,这个坏蛋表面装得像个好人似的,实际上无恶不作,蒙蔽皇上,其心可诛,我们千万不能让他得逞。」
常乐公主含情脉脉地望着朱传宗,道:「我晓得,你放心好了,我一定帮你。」
在常乐公主的帮助下,明宗皇帝对朱传宗越来越欣赏器重,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,官途自然是步步高陞。
这样不觉又过了一年,王希范年老体衰,告病辞官了。朱传宗接掌督察院左督御史,正二品大员,握着朝廷上下官员的监察刑讯大权,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朝中显贵。
还有一样,朱传宗的结拜兄弟王定昆在边关屡立功动,现在手握重兵,镇守一方。有这样一个强援,连庞来孝也不敢轻易动他。
朱传宗上任后励精图治,连续办了好几件大案,惩处了一批贪官汙吏。又提拔了不少清廉有能力的官员,老百姓都交口称讚,不仅称他「朱青天」,更有人传言他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,专门来匡扶社稷的。
朱传宗与常乐公主幽会时,便得意地炫耀给她听。常乐公主掩口轻笑道:「他们可没猜对,你是神仙下凡没错,却不是大名鼎鼎的文曲星君,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渺日辰君!」
朱传宗也不在意,挺胸道:「文曲星君整日就躲在他的洞府睡大觉,哪里会理会人间百姓的疾苦啊?还不如我一个小小的石头。」
常乐公主歪着头满是欣赏地看着他,道:「是啊,他虽然比你品阶高,可没有你心肠好,也没你做的好。」过了一会儿,有些忧愁地道,「你现在官越做越大,陪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,还不如你官小小的。」
朱传宗先是一愣,接着笑道:「这还不简单,你若是嫁给我,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。」说着一把抓着常乐公主的小手道,「你愿意嫁我吗?若是那样,我真是快活死了。我明日就去找皇上提亲!」
常乐公主害羞地低下头去,却又摇了摇头,道:「我是不会嫁你的。」
朱传宗一脸失望,道:「为什幺?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?」
常乐公主道:「我知道你三心二意的心。」
朱传宗歎道:「我知道是我的错、可是你要怎样才肯嫁我呢?只要你说出条件,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,我也一定办到。我们历经千辛万苦,才在人间团聚,你就不感念这得来不易吗?」
常乐公主默然了一会儿,道:「我想的,你也做不到,还是不难为你了。只要你不和媚妃来往,断绝关係,我便答应你。这也是为你好。」
朱传宗楞了一会儿,咬牙道:「好,我答应你。原本就是我不对,我想媚妃通情达理,也不会过分为难我的。我明日就向你父皇提亲。」
常乐公主道:「傻瓜,你这样贸然提亲是不行的。你忘了外人都当你是天阉的吗?父皇怎幺会同意把我许配给你呢?」
朱传宗这才想起,懊恼无比。常乐公主微笑道:「又不是没有办法,你急什幺。我想过了,我假装给你配些药,就对外宣称我从古书上找到了治疗你这病的秘方,然后过上几个月,再宣布我已经将你治好,不就行了?」
朱传宗忍不住把常乐公主轻盈的娇躯抱起来转了一圈,大喜道:「紫纱,好娘子,你真是聪明!」
常乐公主耳根都红了,娇喘着道:「快放我下来!」两人虽然情深意浓,可是常乐公主一向守礼,朱传宗也不敢放肆。
两人想着以后就可以双宿双栖,都是欢喜异常,直到要分手了,这才恋恋不捨,互相道别。临末常乐公主不放心地道:「从今以后,你要言行检点一些,尤其不能再与媚妃接触了。否则你没了天阉之名做掩护,肯定也会被人按上秽乱后宫的罪名。」
朱传宗点了点头,道:「她恐怕会不高兴。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,我会劝她的。」
第二章 ◆ 爱到天崩
过了几日,朱传宗冥思苦想,怎幺也找不到劝服媚妃分手的理由,再说也实在是自己捨不得她,可是常乐公主和他有宿世姻缘,对他情深义重,而且美丽单纯可爱,实在是他的良配,她没有让他离开薛金线等女,已经是通情达理了,若是这点小要求都不答应她,实在说不过去,况且她本意也是为他好。他和媚妃终究不能长久,分开是早晚的事情。可是想是这幺想,但真要和这个比花花解语、比玉玉生香的美人分开,实在是捨不得,因此拖延了几日,直到公主稟告皇上将替他治病,以后再难入宫了,这才找了一个机会,去找媚妃说清楚这事。
到了媚妃寝宫,两人亲热了一会儿,媚妃见朱传宗彷徨不安,道:「你有什幺心思吗?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呢!」
朱传宗道:「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说,你先说吧!」
媚妃忸怩起来,低头道:「我有了小孩了!是你的。」
朱传宗原本想和媚妃提分手的事情,哪知道媚妃却送了个天大的惊喜给他。原来她已经两月天葵未至,悄悄找了信得过的太监在宫外找了一个接生婆子一查,竟然是有了身孕了。
朱传宗这两年与美人们夜夜勤耕,却是一直不见收穫。此时怎能不又惊又喜呢?朱传宗不由高兴地跳了起来,早忘了来时的目的。
朱传宗欣喜之下,见媚妃含怯带媚,哪里还忍得住,伸手便往她怀中摸去。
媚妃忙道:「小心,有了孩子了。」
朱传宗笑道:「我知道。」拿手温柔地抚着媚妃的小腹,忽然担心地道:「几时怀上的?哪位太医诊断的?皇上一定不知道吧?」
媚妃的身子果然比先前丰腴了些。她俏脸微红,那股勾人魂魄的媚意不见了,美目蕩漾着母性的光彩,顺势靠在朱传宗怀里,道:「已经两个月了,是我在宫外找人看的,怎幺敢让皇上知道?」
朱传宗道:「怎幺不找张朝中张太医?我不是告诉过你,张太医是自己人,平日都找他诊治吗?」
媚妃道:「张太医家中有事,告假不在。你放心吧,找的人收过我不少好处,口风也紧。」
朱传宗想了想,还是不放心,道:「这事非同小可。你现在千万得把有孕的事瞒住,别和任何人说起。尤其是皇上,一定要瞒住,他这几个月一直没有宠幸你,要是知道你怀孕了,可就糟糕了。咱们犯的可是灭门的大罪啊。」
媚妃见他开始满心高兴,现在却是一脸愁容,道:「我晓得,可是日后可怎幺办呢?总不能再瞒下去,再过些日子,肚子大了就没办法掩盖了。你快想个主意,要我打掉孩子的话,你可别说出口,就是我死了,也要保全这个孩儿。」
朱传宗听了也是一呆,捂头苦想了一阵,一会儿忽然笑道:「此事我想到办法了,你就等好消息吧!」说完便兴高采烈地出门而去。
朱传宗找到公主,一进门就跪下了,道:「仙子救我。」
常乐公主吓了一跳,等问明白原委,给气得掉泪,虽然心中嫉妒,有心不管,可是招架不住朱传宗百般求恳,赌咒发誓,又不能跟看情郎出事不管,最后才答应为他出头,不过要他答应以后再也不见媚妃,而且要媚妃亲口答应才行。
朱传宗自然应允,问明了常乐公主的计划,便去找媚妃商议。
媚妃听说公主答应给她配置一味药,可以让孩子晚几个月才出世,又亲自给父皇配置了返老还童药,让媚妃藉机会和皇上共度春宵,这样就能躲过难关,虽然心中百般不愿意,可也没有办法。
媚妃使劲扭了朱传宗一把,幽怨地道:「明明是你的孩子,却眼巴巴地找别人做爹。唉,我苦命的孩子。」
朱传宗双手紧了紧,歉然道:「我知道委曲你了。你放心吧,我定会好好疼爱咱们的孩子,将来辅佐他成为一个伟大的帝王,又有什幺不好?」
媚妃点了点头,又娇声问道:「说的轻巧,孩子这幺小,那幺多皇子都是吃素的啊?再说你怎幺就知道是儿子啊?若是女儿你就不疼了?」
朱传宗就算再有胆子也不敢称是呀,急忙赔笑道:「生个女儿像你一样如花似玉,我自然更喜欢得不得了,那还用说?」
媚妃咯咯直笑,过了一会儿,道:「以后我就不能跟你亲热了,不过你可不许冷落我,要时常来看我,不然我定不饶你。」
朱传宗道:「我正想跟你说呢。我思来想去,以后咱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。」
不等媚妃发怒,急忙解释道:「我这都是为了咱们的孩子着想啊!你想,我不可能装一辈子天阉,早晚要假装治好,娶公主为妻。这样才能得到皇上更大的宠爱。老是来见你,到时候皇帝若是怀疑咱们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血,岂不是糟了?我只好早早跟你分开,不再进宫,才不会留下隐患。皇上年纪这幺大了,我们忍耐几年,以后有得是在一起的时间。」
媚妃想了想,知道确实有道理。虽然捨不得朱传宗,但是为了自己的孩子,也只好如此了。回转身来,抱着朱传宗腰身,道:「宝儿,我现在几天见不到你,便想得要死。以后的日子可怎幺过呀。」
朱传宗连忙柔声安慰,两人恋恋不捨,浓情蜜意,自有一番风流。
过得几个月,一切事情都按计划进行。明宗皇帝和媚妃一夜风流之后,居然见爱妃要生皇子,不由大喜!在公主的调理下,他身体彷彿恢复了青春,不由志得意满,便昭告天下,举行大庆。
明宗皇帝登基三十来年,他自以为励精图治,国泰民安,如今身体又好,不由感激上天,又举行了祭天的盛大活动。
国家大喜之际,又听说爱女治好了手下最得力的大臣朱传宗的疾病,而且有心下嫁于他,他更是欢喜。这个女儿一向眼高于顶,不食人间烟火,本以为她眼中没有看得上的人,没想到居然找到了心上人,更是欢喜,便亲自给朱传宗和常乐公主订下婚期,只等婚期一到,举行最隆重的欢庆,也算是回报女儿平日对他身体调理之事。
还有三天就是朱传宗的大喜之日。这日他在百般忙碌之中,接到媚妃的消息,请他到宫中一叙,还说以后恐怕再见也难,请他一定要前往。
朱传宗拗不过旧情,也还想着她怀着孩子,可不能生气,便悄悄前去相会。他如今位高权重,圣眷正隆,料想宫中这些太监宫女,也不敢和他做对,就是见一会儿面,也是不碍事的。
朱传宗化装溜进媚妃寝宫,见媚妃正在房中等他。只见媚妃真的非常分外漂亮,芙蓉面、丹凤眼,皎洁白嫩的肌肤如雪,玉雕般直挺的鼻樑,丰润的双唇,高挺的双乳、浑圆肥嫩的玉臀及一双修长的玉腿,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。尤其是她肚子隆起,散发出异样的温柔,使人更是不能不讚歎。
朱传宗已是几个月没有见到她,也是心中想念的紧,快步上前握住伊人的玉手。
媚妃含笑望着情郎,两人都是顾忌肚中的孩子,否则早就相拥在一起了。两人互述别来之苦,依偎在一起,不免聊起肚中孩子的事情,越说越是情热。
朱传宗忍不住替媚妃轻解罗衫,当媚妃露出因为怀孕而变成暗红色的乳头时,朱传宗大嘴凑了上去,一股难以言喻的销魂感,让媚妃忍不住轻吟出声。在这销魂的声音中,朱传宗的右手向下探寻着桃源处,开始搓弄,媚妃如泣如诉般的娇吟起来。
媚妃此时弱不胜力,朱传宗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。美丽端庄的媚妃浑身赤裸的斜躺着,因为怀孕的关係,媚妃原本就丰满的乳房变得更加艳丽肥硕,犹如出水小荷骄傲的朝天挺立着,让人真想去捏弄它一番。而怀孕七个月的腹部看起来更是美丽迷人。
朱传宗甚至想立刻就冲过去,将已经火热烫手的肉棒,用力干进那丰润潮湿满是花蜜的玉穴中。可是见媚妃护着凸起的腹部,也不敢造次。朱传宗的肉棒已经发硬发涨起来,虽然理智清楚的告诉朱传宗,他绝对不能对媚妃有任何的绮念,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,他只想更加接近的看着眼前这位能让所有男人疯狂的美艳孕妇。
女人怀孕七个月后,乳房就会为了做哺乳的準备而开始涨大,这让媚妃原本圆浑的酥胸更加雪白柔嫩肥大。在朱传宗犹如恶狼般眼神的注视下,媚妃美丽的脸庞开始泛红,一双动人的凤眼也变得水汪汪的,很是迷人。
朱传宗没有地方下手,只好疯狂的扑向媚妃,低下头,嘴唇重重的吻住媚妃娇艳欲滴的红唇。
媚妃这时也已经情动,她忘情的双手抱住朱传宗的脖子热烈的回应着,不停的吸吮着朱传宗伸进她嘴里的舌头。
朱传宗的大手在丰满雪白的胸部上乱揉,那饱满诱人的乳房高挺着,顶着像熟透樱桃般的乳头,在他的大手下如同麵团,不过一会儿却流出雪白的乳汁来。
朱传宗 起头,奇怪地道:「那是什幺?」说着大嘴凑了上去,嘴里含着乳头不放,含含糊糊的道:「味道真是鲜美!」
媚妃俏皮的道:「好儿子,既然好吃,便多吃一点吧。」
朱传宗奇道:「你叫我什幺?」
媚妃笑道:「你没听说吗?所谓有奶便是娘啊!」
朱传宗也笑了,他把口中的乳头又转又咂,道:「好啊!娘亲,我最爱的小亲亲,你的儿子要吃奶了哦!」
媚妃被他逗的又喘又痒,而且被他这幺一叫,心中充满了爱意,恨不得能和他合为一体,再也不分开,媚声道:「好啊!乖儿子,娘给你吃奶。啊……你要听话哦!」
朱传宗边吃边用手揉弄,媚妃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快感,让她的淫叫声更加高亢。
媚妃的淫叫声更加刺激着朱传宗,朱传宗低下头去吸吮她的乳头,另一边则用手指夹住因刺激而突出的乳头,整个手掌压在半球型丰满的乳房上旋转着。
「啊……喔……嗯……哦……」在朱传宗的吸吮和爱抚下,媚妃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上下扭动起来,花蕊中此时已经是长流不息了。
朱传宗用力的吸着、含着,更用舌头在媚妃的乳头上上下下,左左右右不断的打转,他的手也在媚妃白嫩坚挺的肉乳上不断的揉弄,手指更在她的乳头上,揉揉捏捏,无一刻停歇。
媚妃也用力的压着朱传宗的头,不让他离开,她此刻全然沈浸在梦中一般,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幺。而朱传宗的心里也浮现出一种甜蜜又怀念的感觉,朱传宗不明白他为什幺会有这种感觉?只知道他对媚妃这对丰盈的双乳特别依恋,甚至有点捨不得离开的感觉。
而媚妃也陶醉的咬紧牙根,鼻息急喘,好像非常舒服似的。朱传宗终于放开了媚妃的胸部,左手绕过她高耸的小腹,伸进下面那迷倒天下英雄的桃源洞,手指在花瓣上轻抚着。
接着他的手指缓慢伸进媚妃花心中,里面早已硬涨着,淫水氾滥,摸在朱传宗的手上只觉得温温烫烫,湿湿黏黏的,可是却散发出浓浓的香气。
媚妃体生异香,真是女人中的极品,而且因为怀孕的关係,媚妃的淫水非常浓腻,而且香味不同以往,犹如醉人的美酒一般,让人醺醺欲醉。
朱传宗一边享受着,一边将手指在媚妃滑嫩迷人的花瓣中挖个不停,引得媚妃的花壁不停的缩张着。「喔……喔……我的好老公哦!我……好难受……实在受不了啦!」媚妃的淫叫声越来越淫蕩,让朱传宗也是忍受不住。
可是为了孩子,朱传宗还是忍耐住了,道:「我用手指帮你解痒吧!你现在有身孕,不比往常。」
媚妃道:「我问过大夫了,现在可以同房,只要不压着肚子,小心些就不碍事的。」
朱传宗得到赦令,大喜之下,将媚妃的玉腿轻轻分开,然后用力的将自己粗大的肉棒塞进媚妃久旷的蜜穴里,就在媚妃一声动人的娇淫声中,两人终于和而为一了。
朱传宗恨不能将肉捧用力的往媚妃的蜜穴深处捅,连外面的两颗蛋子也挤进去。可是怕伤了孩子,只好慢慢抽送。
而久旷的媚妃,被朱传宗粗大的肉棒挤得蜜穴中毫无空隙,心中和蜜穴同时得到充实,她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销魂蚀骨的浪叫声。
朱传宗听到媚妃如泣如诉的哀求声,只觉得心痒难耐,就想趴在媚妃的身上用力抱紧她,但顾忌到媚妃怀胎七个月的肚子,他小心翼翼俯下身去,轻轻的在媚妃唇上一吻。
没想到媚妃却用力的抱住朱传宗,口中不住的发出令人迷醉的呻吟声。
朱传宗贴在媚妃的身上,根本不敢用力,更别说想在媚妃身上奋力的驰骋了。
可是他的大东西被媚妃的蜜穴包围着,传来一种腐骨蚀心的销魂滋味,难受至极,慾火已经升到极限的朱传宗,闷喝道:「贱人,你再这样,我可要不客气了。」
媚妃媚声道:「皇上,您就日死奴婢吧!死在您的大东西之下,也是奴婢的福气。」
朱传宗怒道:「贱货,看朕日死你。」把媚妃双腿分开扛起,然后用力顶了几下,正在爽快时,忽然房门被推开,有人道:「爱妃,你看谁来了?你们在干什幺?」原来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明宗皇帝。
皇上一般驾临寝宫,都是前呼后拥,有人通稟,就算是不想张扬,也会有人提前来通报,哪知道这次明宗想给媚妃来一个惊喜,便屏退下人,一个人前往。
他年纪大了,对孩子的感情越来越是深厚,男人都是如此,越是年纪老,才喜欢小孩子。年轻时,反而对孩子并不怎幺在意。哪知道明宗皇帝兴沖沖前来,居然看到了爱妃的苟且之事。
明宗皇帝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,大声喝道:「你们这两个狗男女,竟然如此大逆不道!气死朕了!朕要灭你们九族,要把你们碎尸万段!」想到自己如此器重朱传宗,如此宠幸媚妃,竟然遭遇这样天大耻辱,随即又想到常乐公主定也是欺瞒自己……明宗皇帝聪明绝顶,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,不由得怒火一重高过一重,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朱传宗和媚妃都是大惊,见被皇上揭破姦情,知道罪无可恕,免不了人头落地,可是此刻在无比爽快之下,索性放开了情怀,心一横,反而什幺都不怕了。
媚妃嫣然一笑,呻吟道:「我亲亲的大肉棒皇上,你快点日死奴婢吧!」
朱传宗不再顾及皇上,身子也是大力抽动,喝道:「做鬼也风流,你这死贱人,看朕来日死你。」临死之前,还能过一把皇上瘾,真是不枉此生。
明宗皇帝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汙言秽语,眼看自己的宠妃却在别人的身下婉转承欢,震怒之下,一边高喊大骂,一边杀气腾腾地走去。哪知走了两步,突然一个趔趄,倒在地上,呼呼喘了几声,就没动静了。
朱传宗奋力大顶了几十下,真是又快又狠,平时从来没有如此的畅快,媚妃也是呻吟不觉,最后朱传宗一声大叫,射出了精华,这时才回到现实,见皇上躺在不远处的地上,两人这才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。朱传宗急忙下床,慢慢走到皇帝跟前,伸手在他鼻子下探了探,脸上不由变色,失声道:「他死了!」
媚妃也是花容失色。两人面面相觑,一时都有些无措,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。
两人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服,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响,然后大门被推开,只见庞来孝领着一票侍卫围了上来。庞来孝兀自叫道:「皇上,臣来了。」
原来这都是庞来孝计划好的。媚妃身边的一些人,早已经被他买通,待到听闻媚妃秘密召朱传宗进宫,他就使了这个计策。
他故意在明宗面前夸奖媚妃,说她怎幺思念皇上,明宗以为爱妃十分想念他,自然大喜,便命一众侍卫在远处候立,打算给她来个惊喜,自己一人去赴约。庞来孝吸取上次打草惊蛇的教训,这回可是筹划周密,只等皇帝看到了朱传宗两人的私情,才出来抓捕。
众人冲上前来,见皇帝仰面躺在地上,顿时乱成一团。待确认皇帝已死,庞来孝先是心里一惊,以为大事不妙,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狂喜,心想:「机会来了!」
在场的侍卫都是早被他买通的心腹。庞来孝眼珠一转,喝道:「慌什幺!皇上只是昏过去了,快扶皇上回宫!把朱传宗两人关到天牢去!」
朱传宗喝道:「你们敢?」可是这仓促之间,拥护他的那些人都不在身边,宫中的护卫全都是庞来孝的心腹,这些人哪理会他这个二品大员?全都以庞来孝马首是瞻,依命而行。
庞来孝率领众人将皇帝的尸身 到寝殿,秘密召集他的那些心腹,等他们聚齐,商议妥当,这才痛哭着从寝殿走了出来,一边哭一边道:「皇上驾崩了,快召集文武百官到大殿,本相要宣读皇上的遗诏!」
皇宫中顿时丧钟大作,哭声四起,一时人慌马乱,也不在话下。
再说朱传宗被押入天牢,心想:「上次侥倖逃脱,这次怕是九死一生了。」
勾引皇妃,把皇帝当场活活气死,恐怕天下没有比这更大的罪了,当真是前无古人。朱传宗这两年熟读刑律,却也不知道这该判个什幺罪名,淩迟处死,抄家灭门几次都够了。不过幸好死无对证,倒也许能逃脱这样的重罪,可是罗织构陷乃是庞来孝的拿手好戏,想来他绝不肯放过自己。不过朱传宗也不想着自己的安危了,他宁可所有的罪状自己一力承担,只盼着媚妃还有家人能平安,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了。
第三章 ◆ 世法成空
过了几日,因为消息闭塞,朱传宗什幺动静也不知道,彷彿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。看来庞来孝已经得势,朝廷上他这一派,连消息都递不进来,更别说是反抗了。他是朝廷大员,中些人以他为首,现在他深陷牢笼,有谁能够对抗庞来孝?朱传宗忐忑不安,大是后悔。他毕竟年轻,一着不慎,落得满盘皆输。
当天狱卒送饭之时,给他使个眼色。朱传宗会意,待没人时细细搜索,从食盒的夹层中找出一封信来。原来是吴思远写的,上面写道:「公子在牢中保重。如今大皇子汤治已然登基,朝廷虽然动荡纷乱,你全家人目前被软禁,但不用担心。当你脱离险境之时,可打需奉上的锦囊,那里是个好去处,等日后相见。」
朱传宗看了信,心中安定了不少,悄悄将信烧了,又将锦囊贴身藏好。心中暗道:「吴先生神神秘秘的,也不晓得我如何脱困!」不过他知道吴思远一向足智多谋,自有用意,也就不再多想了。
又想到信中所说如今朝中的形势,朱传宗才知道为什幺没人来理会自己了。明宗驾崩,新立储君,现在朝中自然是争翻天了。原来明宗有十来个儿子,长子汤治是宫女所生,从小就被排除在外;次子是皇后所生,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,本来按祖制所定,这皇位理应是传给他的。
可是这位太子太不争气,不学无术,又骄横狂妄。他十八岁那年,因为调戏后宫的嫔妃,惹得明宗大怒,把他的太子之位给废了,勒令他闭门思过。过了几年,明宗见他似乎已经悔改,在大臣们的建议下,又重新将他立为太子。哪知道过不几年,太子故态复萌,在勾栏院流连,诬告朱传宗和边疆的将军,明宗大怒,再次把他废了。明宗对他灰心失望之极,索性不再立太子。
太子之位既然空着,众皇子自然是人人不肯落后,眼光都盯在上面。各使手段,斗得不亦乐乎。其中七皇子天生武勇过人,立过不少战功,最得明宗欣赏。五皇子的母妃是前丞相李衡毅之女,李家根基雄厚,势力庞大,自不在话下,也因此五皇子最得朝臣支持。明宗皇帝在这两个人选间一直摇摆不定,有时似乎对旧太子也抱有期待的意思,他仗着自己身体强健,也没有急于确定人选。
哪知道天算不如人算,明宗皇帝会突然被朱传宗给气死了。朱传宗想到这里,想起他勾引皇妃,而且在宫中和皇妃当着皇上的面胡天胡地,真是亘古未有,可算是千古第一勇士了。这样的胡作非为,要是不被杀头,那才真是稀奇,只是希望不要连累他人才好。幸好登基的是与他最要好的大皇子汤治,可是这种事情又怎幺讲情?朱传宗惦念着媚妃,还有没有出世的孩子和诸多美女,不免心中慨歎良多。
又过了两日,一天夜里,一个太监来天牢提他出去,却是朱传宗不认识的。他口宣皇上口谕道:「皇上有旨,带罪臣朱传宗进宫见驾。」朱传宗便知道,皇位之争看来已定,所以皇帝腾出手来要处置自己了。
一路上只见处处都有大队的侍卫在巡查,宫中瀰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。
到了御书房,只见一人身穿龙袍,对窗而立,看着外面的月色。
侍卫道:「陛下,朱传宗带到。」
那人挥手令侍卫退下,慢慢地转过身来。朱传宗心中吃惊:「果然是他!」
眼前的人年近不惑,面白无鬚,带着微微的笑容,却不是汤治是谁?
朱传宗呆了呆,苦笑道:「没想到你竟然当上皇帝了。虽然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,但此刻我却怕看到你。」
汤治点头道:「我知道你的意思。」脸上说不清是什幺表情。
汤治虽然是明宗皇帝的长子,但是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,生下他不久就病死了。汤治自小既不受皇帝的宠爱,又不像其他皇子有母妃娘家的势力扶持,他虽然有朱传宗等一些大臣支持,但是他本人在宫中却毫无地位可言,想要得到支持也是绝无可能的。况且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,可以说,明宗皇帝很多儿子,汤治是最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。
汤治又道:「你在牢中和外间不通消息,我只有你这个最好的朋友,没有你的策划支持,我怎幺当得了皇上?」
朱传宗心念一转,便隐隐猜到了真相,迟疑地问:「是庞来孝?」
汤治讚赏地看了朱传宗一眼,歎道:「我早知道你才智过人,这幺快就被你猜到了。不错,是庞来孝伪造了父皇的遗旨,宣称命我继承皇位。一向和你交好的大臣自然也是支持我,加上庞来孝的势力,那些反对我的皇子大臣,现在被关的关,杀的杀,我这才能顺利即位。」
朱传宗忍不住道:「可是庞来孝也没安什幺好心,你可要小心。」
汤治淡然道:「我知道。他扶植我坐上皇位,无非是看我没有根基,便于控制,想把我当成傀儡而已,但是傀儡皇帝也比一个无人看在眼里的落魄皇子强。何况只要我有了皇帝的名分,将来鹿死谁手,还不可知呢。」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杀气。
朱传宗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样子,忽然道:「你是準备在杀我之前来和我见最后一面的吗?」
汤治看了他一会,突然笑起来,道:「我干嘛要杀你?因为你气死了父皇吗?说起来,如果不是这样,我还当不上皇帝呢。父皇他七十多了,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过世的,我看和你关係不大。而且说心里话,我应该谢谢你才是。」
朱传宗听了虽然一颗心放了下来,但是却有些不高兴,心道:「皇室之人为了争夺权力,真是泯灭了人性,儿子居然高兴父亲被气死。」他此刻这幺想,却忘了他做的事更是千古第一叛逆的事情。
却听汤治又道:「我的父皇这几十年来对我不闻不问,从没当我是儿子,反倒你与我素有情谊,交情还要深些。我不忍心杀你,一会我派人把你送出城去,你自己逃命吧。你忍得几年,等我收拾了庞来孝,再召你入京,一起治理天下。」
朱传宗没想到居然会是这幺样的结局,心中大是感动。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问道:「那我的家人呢?希望你能放他们一条生路。」
汤治笑道:「放了你,你家人自然更是无罪。我已经对外宣称你的罪名只是言语不当,触怒先皇,下旨将你父亲削职为民,贬出京城去了。哼,庞来孝想要将你家满门抄斩,把政敌连根拔除,我岂能让他如愿?不过他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的,背后有什幺动作,我也不能防备,你自己小心。」
朱传宗听了心中一惊,心道:「只要我朱传宗一天不死,庞来孝就一天不会安心,也就没办法全心专注朝政,这样也好。」
他 头看着这位昔日温文尔雅的好友。那时汤治化名黄其,与朱传宗意气相投,相携游玩,品酒论文,批评时事。现在的汤治穿着皇袍,心思沈重,虽然对他仍旧很是亲切,可是他却觉得陌生得彷彿变了个人一样。朱传宗心中不禁感慨:「身份地位真的会让人变得判若两人。」
汤治问道:「你还有别的要求吗?」
朱传宗迟疑了一下,心想:「公主不用我担心,只是……」于是道:「媚妃……她……」
汤治冷笑了一声,道:「看来这事是真的了。朱传宗,你真是好大的胆子。不过,这事是皇家的丑闻,我自然不会宣扬出去。既然你说了,我就留下她的性命,把她关在冷宫里。我怕你年纪轻在情事上犯错,因此让我义妹嫁你,可是你仍旧是吃了这样的大亏,只盼你日后能悔改。你还年轻,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的!」
朱传宗原本抱定必死之心,可是此刻知晓能够活命,想起日后的艰难生活,不由沮丧不已,点了点头,也不知道该说什幺。
汤治吩咐一声,手下端上一个托盘来,上面放着一身僧衣,一只钵盂,一封僧牒。朱传宗有些不解地看去。
汤治道:「外面搜查把守的都是庞来孝的人,你打扮成僧人模样,才好混出去。」
当下立即有人帮朱传宗剃去头髮,点了香疤。朱传宗摇身一变,俨然成了一位游方和尚。
汤治笑道:「你是御赐和尚,身份可也不低。」朱传宗虽满腹心思,却也笑了。
汤治派了两名心腹侍卫护送朱传宗,趁夜色悄悄送出城去了。一路上虽然盘查严密,但是朱传宗的装扮足以以假乱真,一路上也是有惊无险。
两个侍卫完成任务后,告辞离去。朱传宗回头看看京城高大的城墙,心中一时也有些留恋。天下之大,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。
正在迟疑之间,忽听人道:「人生如此,浮生如斯,缘生缘死,谁知谁知;情终情始,情真情癡,何许何处?」
朱传宗扭头看去,却是一个老和尚,他歎道:「大师从何处来?法号可否告知?」
那和尚道:「贫僧一空,是城外云隐寺的和尚,和吴先生乃是故交。你跟我来吧!以后法号便是不空。」接着念道,「世法如幻如梦,如响如光,如影如化、如水中泡,如镜中像,如热时炎,如水中月,是以诸法无常,一念在我……摩诃般若波罗密。」这是大乘般若经的经文,朱传宗从没听过,但想起过往际遇,当下呆了。
朱传宗隐居在云隐寺中,每日听佛唸经,增长了不少见识,佛法说荣华可喻花开落,聚散还同云去留,盛极而衰,这都是人生的必然之事。
朱传宗从以前的万众拥戴到如今的孤苦伶仃,从以前的繁华富贵到如今的一贫如洗,要是没有听到佛法开示,恐怕会难过的发疯。如今他这些日子听经闻佛,不由得对人生又有了一番认识。
这日,他想起以前曾读到的一首诗:「珠帘羽扇长寂寞,鼎湖龙髯安可攀。千龄人事一朝空,四海为家此路穷。豪雄意气今何在,坛场宫馆尽蒿蓬。路逢故老长歎息,世事迴环不可测。昔时青楼对歌舞,今日黄埃聚荆棘。山川满目泪沾衣,富贵荣华能几时。不见只今汾水上,唯有年年秋雁飞。」正和他今日的际遇,人生起落不定,起起落落,不由喟然长歎。
一空不知道什幺时候来到身旁,念道:「浮生着甚苦奔忙,盛席华筵终散场。悲喜千般同幻渺,古今一梦尽荒唐。不空,万事皆缘,缘来则聚,缘尽则散。你我的缘分尽了,要分开了。」
朱传宗一惊,道:「我以前自诩聪明,然而在佛的面前,方知自己的癡妄浅薄。我想在大师跟前长闻佛法,难道大师不愿意吗?」
一空道:「佛法精深,只渡有缘。于你而言,你终是红尘名利客,虽然自以为已经洒脱,终不过是着相而已。如今,你和佛的缘分尽了。外面有官兵在捉拿和尚,京师的所有和尚都要受到盘查,你不能再假装和尚了。」
朱传宗这才明了,跪下道:「多谢师父。我知道再留下来会连累您的,我这就出去。」
一空道:「假使百千劫,所作业不亡,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好自为之吧!」
这时一个小和尚进来,拿了一些衣服,帮他乔装打扮,然后掩护他出寺。
离开寺院,天下之大,能到哪里去呢?突然心中一动,想起吴思远留下的锦囊,打开看时,只见里面是张纸条,写着一行小字:「若有变故,可往江淮岳可人处。君忘狡兔三窟之计否?」朱传宗恍然大悟,方知道当初岳可人不肯同自己回京乃是吴思远的授意。吴思远深谋远虑,朱传宗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。
朱传宗放声道:「高树多悲风,海水扬其波。利剑不在掌,结友何须多!」朱传宗不再迟疑,大踏步上路去了。
他收敛行迹,白天隐藏,晚上赶路,向南而行。走了两日,朝廷悬赏他的榜文已经传播开来,贴的满街满巷都是。
那悬赏榜文上说朱传宗「擅权乱政,结党营私」,又说他「桀骜不逊,顶撞先帝」,罗织了二三十项罪名。对于媚妃之事,果然是一点也没提。
百姓们围着榜文观看,议论纷纷。
有人道:「朱大人秉公执法,爱民如子,这些罪名根本就是捏造的嘛!」
有的道:「唉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先皇驾崩,朝廷以后就是庞来孝说了算了。他说朱大人有罪,谁能说没有?」
也有人半信半疑地道:「也许这些罪名是真的吧?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,当官的哪有不贪的?说不定朱传宗以前是在演戏。」
顿时一群人对他怒目而视。一个大汉叫道:「老子是从西北迁过来的。我们那里闹灾,是朱大人救了我们的命!你再敢汙蔑大人,小心我揍你!」那人缩了缩脖子,也不敢再乱说了。
朱传宗戴了一顶斗笠,躲在角落,听到百姓这幺爱戴自己,心中着实感动。他微微歎了口气,道:「民心可用,果然公道自在人心啊!」多日来逃亡的郁结顿时消散了不少。
他将斗笠向下压了压,悄悄退出人群,继续赶路去了。虽然觉得离开京师已经很远,但他仍旧扮做和尚,这样化缘讨饭,也就解决了生计的问题。
这通缉榜文,全靠民间的力量。百姓若是支持,犯人自是无处藏匿;百姓若是不支持,也不过就是一纸空文!百姓们知道朱传宗是被冤枉的,遇到可疑的人都故意放过,更何况朱传宗的和尚扮得似模似样。也因此一直到了江淮省,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什幺危险。
两个月以后,朱传宗凭着当时的记忆,找到江淮省路同府上庆县,岳可人家的旧居。
岳家原本是个富户,后来受官司拖累,家道中落。朱传宗帮岳一鸣翻案之后,把住宅田地都发还岳家,只是家产多被抄没,再也寻不回来了。朱传宗临走时给他们留了些银两,想来也能够度日。
朱传宗装做和尚,上前敲门,哪知出来的却是个不认识的人。
那人一脸不耐烦地道:「快走,快走!我家没钱给和尚!」
朱传宗道:「在下与岳一鸣颇有旧交,请问岳施主在吗?」
那人打量了他几眼,道:「这家原来的住户是叫岳一鸣,不过他半年前就搬走了。」
朱传宗微微吃惊,问道:「搬走了?请问搬到何处去了?」
那人没好气地道:「我怎幺知道?」想了想又道,「好像搬到隔壁安兴县去了吧。你快点走吧!」说完就把门关上了。
朱传宗威风惯了,吃了个闭门羹,心中不由慨歎。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僧衣,心想:「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。」摇了摇头,转身离去。
他再到岳可人的叔叔岳项东家,也是人走屋空,不知去向。朱传宗没有头绪,只好往安兴县去。
安兴县说大不大,也有几万户的人口,平白想找个人出来,就像大海捞针一样,谈何容易。朱传宗以化缘为名,穿街走巷,细细寻访。只是找了月余,还是没有音信。
这一日他又找了半天全无收穫,看看将近午时,腹中饥饿,正巧街旁有个面摊,迈步走了过去。
朱传宗在偏僻角落坐下来,道:「请给贫僧煮碗素麵。」那卖面的人正背对着他煮麵,应了一声,却是个女子声音。
只听邻桌两个客人一边吃麵一边小声议论。一人道:「这朱姑娘真是漂亮,怪不得人都称她『卖面西施』呢。」
另一人道:「是啊,要是能娶到这样漂亮的老婆,少活十年都乐意啊!」
先前那人笑道:「你可别做梦了。这姑娘美是美,也是不好招惹的啊!听说前些天吴公子想娶她做妾,跑来纠缠她,却被她一碗热麵汤给泼了出去,烫了一脸泡。」
朱传宗听了暗自一笑,心想:「这卖面姑娘还真有趣。听起来倒是个刚强烈性的女子。」
他害怕暴露身份,不敢 头,只是把斗笠压得低低的,埋首吃麵。等到付帐的时候,那卖面女子拿围裙擦了擦手行礼道:「不用了,就当是积个佛缘吧。」
朱传宗听她谈吐不凡,声音更是熟悉, 起头来看时,两人都是一愣。朱传宗嘴一张,「可人」两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。
岳可人一脸惊喜,小手摀住嘴巴,眼眶都红了。她知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,跟旁边算帐的老者耳语了一句,那老者转头来看,果然是岳可人的父亲岳一鸣。
当下三人心照不宣。岳一鸣父女假称有事,把摊子收了,朱传宗便跟在他们后面,七拐八绕,进了一座小小的院落。
岳一鸣小心地看了看左右,关上房门,朝朱传宗拜道:「恩公!」
朱传宗急忙搀他起来。岳可人凝视着他,见他落魄至此,以前对他的种种不满,早就烟消云散了,道:「少爷,我看外面在悬赏抓你,担心得要死。你,你怎幺出家了?」
朱传宗见她垂泪欲滴,楚楚动人的样子,又怜又爱,微笑道:「我这是假出家,掩人耳目而已。」接着将过往经历说了一遍。
岳可人抚着胸口,长出了口气,道:「庞来孝太可恨了,幸好你没事。少爷,您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吧,我们一家在这里都没有亲故,不会被人发现的。」
朱传宗道:「只是怕连累了你们。」
岳一鸣道:「朱大人这是哪里的话!要不是当初您为我翻案,我们一家早就家破人亡了,如今能为恩公尽一份力,实在是毕生之幸。只是舍下简陋,恐怕要委屈恩公了。」
朱传宗心想:「古人说疾风知劲草,日久见人心。诚不欺我啊!」他自落难以来,一路坎坷,见多了人情冷暖,此时越发觉得岳家父女的赤诚可贵。
稍后便问起岳家的近况。原来朱传宗为岳家翻案之后,新来的知县认为朱传宗是岳家的后台,因此不敢找岳家的麻烦。可是过了两年,一看朱家再没人来联系,那些受过翻案牵连的官吏们,胆子便渐渐大起来。摊徭派赋,处处为难岳家,连岳项东家也不肯放过。
然而祸不单行,岳一鸣的妾室,也就是小顺的生母,去年染了重病,久治不愈,后来就去世了,而岳家为了给她治病,又花尽了积蓄;当初侵吞他家产的那个蔡家这时趁机又来落井下石。岳一鸣兄弟一看实在是无法容身了,只好离乡背井。岳一鸣带着岳可人姊弟搬到了安兴县,岳项东乾脆到别的州府去了。
到了安兴县后,岳可人靠着做面的手艺,开了一个小麵摊。岳一鸣帮着她算帐,小顺则是到一家杂货铺当学徒去了。
朱传宗又气又恨,咬牙道:「这帮狗官,我当初真该杀光了他们!」半晌歎了口气,道,「都是我办事不周,到底还是连累你们了。」
就这样,朱传宗就在岳家住了下来。过没几日,他看岳一鸣父女早起晚归十分辛苦,暗暗打定主意要帮忙做事。
这天,朱传宗一早起来,只听见劈啪的声响,循声走去,原来是岳可人在后院劈柴。
只见朝霞之下,岳可人俏脸红润,微张着小嘴喘息,额头上几滴晶莹汗珠,看起来娇艳如带露桃花,却又让人无限怜惜。她毕竟身子纤弱,往往五六下也劈不开一块柴。但是她双手仍握着刀把用力挥动,眉宇间一片坚强神色。
朱传宗过去接过柴刀道:「这不是女儿家做的,还是我来吧。」岳可人先是不肯,挣了挣,不小心与朱传宗大手相触。她脸一红,这才放手站在一旁注视着。
朱传宗捡了一块柴来立在地上,一刀劈去,只听啪地一声,刀尖插到地上,木柴飞得远远去了。岳可人忍不住轻笑,朱传宗脸一红,道:「看不出来这木柴也挺顽皮的。」
岳可人听他说得有趣,笑意更浓了。柔声道:「少爷,你没做过,劈柴也有诀窍的。要沿着木柴的纹理,这样才劈得开。」
朱传宗何等聪明,不一会儿便摸到窍门,柴刀上下纷飞,转眼劈出一堆柴来。
岳可人抿着嘴盯着他,目光中异彩连连,也不知在想着什幺。
不过朱传宗毕竟从小富贵,虽然身体健壮,这时也累了。岳可人取出一条手帕来,走上前帮朱传宗拭着脸颊上的汗水。朱传宗闻着她身上清幽的体香,盯着她如花的娇颜,一时呆住了。
岳可人脸一红,低下头道:「少爷,柴已经够了,你歇一会儿吧。」
朱传宗戏谑地看着她,突然「哼」了一声。
岳可人 起头来,不解道:「少爷有什幺不开心的事吗?」
朱传宗道:「我在气吴先生,气他出了这个狡兔三窟的主意!」
岳可人惊讶地问道:「吴先生思虑深远,未雨绸缪,少爷应该感谢他才是,怎幺怪他呢?」
朱传宗又哼道:「若不是他的主意,我早就跟你长相厮守了。」
这简直就是变相的表白。岳可人脸红如霞,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左右,道:「我,我要和爹爹出摊去了。」转身就想逃走。
朱传宗看她柔弱的身影,心中不捨,忍不住道:「可人,我陪你卖面去吧!」
第四章 ◆ 我为鱼肉
朱传宗按照吴先生的锦囊所写,寻到岳可人,一起经营小店,倒也相安无事。而朱传宗为了躲避耳目,留了鬍鬚,戴上假髮,等头髮渐渐长出来后,再也不怕了。不过岳一鸣仍怕出事,便让他和岳可人成亲,然后让他们去一个偏僻的地方生活。
北疆省是大梁国最远最偏僻的省,因此两人一起到这里,在一个叫绥平的小县安顿下来,两人开了一间小小的酒店度日。
朱传宗位高权重,平时锦衣玉食,自然对美食十分考究,不但吃遍了京城有名的酒楼,连皇宫的御宴都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回。那些南北名菜,就算不知道做法,可是吃过多次,如此揣摩着做了几次,也琢磨出几道菜来,虽然比不上那些名厨;但在这个偏远小县,也算是很出众了,因此酒店的生意十分兴旺。
若是常人,这样的生也就很满意了,但是朱传宗曾经在朝廷上位高权重,呼风唤雨,在家里也是锦衣玉食,美人环饶。如今只不过做一个小酒店的厨师,整日与锅铲为伴,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心猿意马?而且每当想起朝中奸党独大,横行不法,又想起家人被自己连累,现在不知道沦落到何处,难免终日嘘歎,愤懑不已。
岳可人是玲珑心思,看他愁眉不展,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?但是想要劝他,又不知道从何劝起。
这天打烊得早,朱传宗沏了壶茶,坐在院子里,看着天边残阳,想起远隔千里的亲眷,不禁又有些慼慼然。岳可人边倒茶边盯着他看,忽而一笑。
朱传宗低下头,见她穿着鹅黄色粗绸长裙,乌髮垂肩,上面别着一支珠钗。眉儿弯弯,眼儿水灵,俏丽脸蛋,似吹弹即破。虽是民家打扮,却难掩天生丽质。挽着袖口,一双秀手,十指纤纤,丰盈而不见肉,娇柔而若无骨,真是说不出的可爱。忧愁顿时去了几分,微笑道:「娘子有什幺有趣的事,说来听听?」
岳可人一边将茶递给他,一边笑道:「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,跟咱们的酒店有些关联,所以觉得有趣。」
朱传宗道:「什幺故事?」
岳可人道:「以前有个大才子与一个富商的女儿相恋,两人相约私奔。可是大才子家境十分贫寒,富家小姐就亲自开了家小酒店,当炉卖酒——」说到此处停住,又温柔地看着朱传宗,微笑起来。
朱传宗道:「你说的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。这故事也是个千古美谈呢。」想了一会儿,轻歎道,「卓文君才貌双绝,你也不比她差。不过司马相如乃是有名的才子,我却只是个带罪的逃犯!这种隐姓埋名的清贫日子,不知道要过多久。」
岳可人道:「可是我很开心啊!」
朱传宗奇道:「吃苦有什幺值得开心的?」
岳可人想了想道:「相公富贵的时候,身边有数不清的人服侍。可是潦倒的时候,却只有我有机会陪在你身边,我多有福气啊!」说着就抿着小嘴儿得意地笑起来,又握起朱传宗的手道,「再说相公只是一时的困顿,早晚还有复出的一天,世上还有无数百姓等着相公去替他们主持公道呢。」
朱传宗怔了半晌,喃哺道:「我还有复出的一天吗?」
岳可人道:「当初我进京告状的时候,一年没有结果,流落在街头上,我以为一生都伸冤无望了。可是不久就遇到了相公,为我爹爹翻案昭雪。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相公的才华见识强过我百倍,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?」
朱传宗听了心中颇有感触,心想:「可人这是在开解我呢。她是个坚强果敢的女子,我身为她的相公,怎幺能遇到挫折便灰心丧气,还不如个女子呢。我从天上被贬到凡间来,反倒品味到了人间的情爱,还做了许多为民做主的大事。现在我从朝廷沦落到民间,正好体验一下民间的疾苦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!」
朱传宗想通了一些,心情也不再那幺郁结了。
转眼,酒店也开张了一个多月。这天中午来了两个衙役,进门四处看了看,朝朱传宗道:「老闆,你这里生意不错啊。」
朱传宗以为他们是来吃饭的,急忙招呼。可是这两个人也不就坐,一会儿夸酒店客人多生意好,一会儿抱怨自己这些当衙役的干活辛苦,有一搭没一搭的,东拉西扯个没完。
朱传宗听了几句就明白了,知道这两个衙役是来打秋风的。勉强应付了几句,心里却越来越厌恶,直想一脚把两人踢出去,可他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,只好忍着。
那两个衙役说了半天,越说越露骨,就差直接开口要钱,见朱传宗好像还是没听懂似的,两人对视一眼,其中一个咳嗽一声道:「老闆,你这个月的例钱还没交吧?」
朱传宗道:「什幺例钱?我们店里的商税早交齐了啊。」
那衙役道:「你交的商税是给朝廷的,我说的例钱是给衙门的。」
朱传宗笑道:「两位差官别开玩笑了。衙门自有朝廷发下来的俸禄,跟我们百姓收什幺钱呢?」
另一个衙役忍不住道:「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?靠那几个钱,让兄弟们都去喝西北风啊!让你交你就交,还想不想做生意了?」
这要是在以前,别说个小小的衙役,就是省里、部里的高官,谁敢这幺跟朱传宗说话?可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。朱传宗气得心里大骂,脸上却也不能流露什幺不满,道:「小店本小利薄,差官若是没有衙门的官文,只好对不住了,这钱我是不交的。」
那两个衙役闻言大怒,可是看了看周围坐满的客人,也不好发作,瞪了朱传宗半晌,一个衙役冷笑着道:「那就祝你生意兴隆了!」两人转身气沖沖地走了。
岳可人有些担心地道:「得罪了这些当差的,会不会有麻烦啊!不如就把钱给他们吧?」
朱传宗知道岳可人以前吃够了官府的苦头,握着她的手安慰道:「别怕,有我呢。他们这是敲诈勒索,没有合法的名目,告到大堂上也不站不住脚。」
朱传宗嘴上说不在乎,心里也不轻鬆。他早就听过一句话:阎王好送,小鬼难缠。又有一句话,叫做「县官不如现管」,说的就是这些衙门里的官差衙役。别看他们职位不高,却是骑在百姓头上,权力可不小。朱传宗以前在外地查案,亲眼见过衙役如何横行霸道,欺负百姓,现在得罪了他们,要是隔三差五来闹上一番,生意也就没法做了。
朱传宗想到这些,不免有些后悔。他自己是不怕的,可是身边还有岳可人这个弱女子,要是受了连累,那就糟了。思忖了半晌,朱传宗一咬牙,心想:「罢了,要是明天他们再来要钱,就给他们,就当是被狗咬一口算了。」
他做了这个决定,心中却生出一股苦涩的滋味,十分难过。堂堂的朝廷重臣,现在却到了要向市井小吏低头的地步,其中的酸楚,真是难以言表。呆呆地想了半日,一整夜都没睡好。
到了第二天,那两个衙役倒没有再来。下午时候,却有一桌酒客,闹了起来。说是从饭菜里吃出了一只蟑螂,不依不饶的,要向老闆讨个说法。
厨房都是两人每日清扫,怎幺会有蟑螂?朱传宗心中疑惑,走过去一看,见那桌坐着五六个大汉,个个斜眉竖眼,满脸痞气,不像什幺正经客人。朱传宗正担心衙役收钱的事,也没心思跟他们理论,又怕争执起来给其他客人看到,影响酒店的声誉,只好陪了几句好话,免了饭钱,又赔了几钱银子,好不容易才把这几个人打发走了。
哪知道过了一天,那几个人又来了。吃得酒足饭饱,又开始吵闹,说是从菜里头吃出一只苍蝇。
朱传宗顿时明白,原来这伙人是成心来闹事的。他一捏拳头,就想过去教训那几个无赖。岳可人急忙拉住他,劝了半天,说是不值得为了一顿饭钱影响了生意。朱传宗虽然气得冒火,也知道她说的有理,只好坐在柜檯里生闷气。岳可人亲自拿了几钱银子,又去向他们赔礼,打发他们走了。
到了第三天,这几个人吃完酒饭,刚拿出一条老鼠尾巴来要嚷,朱传宗实在忍不住了,冲过去怒道:「你们到底想怎幺样?」
朱传宗久居高位,身上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,那群人都被吓得一愣。不过他们见朱传宗只有一个人,身上穿着油渍的厨师衣服,顿时胆子又大了起来。为首的瘦子道:「你得赔我们!」
朱传宗道:「你们想要什幺?」
那瘦子道:「我们也不多要。看你这酒店生意这幺好,只要以后每月交上十两银子,这事就算了。」
岳可人气道:「你们这不是讹诈吗?」
那瘦子嬉皮笑脸地道:「我们吃了蟑螂,以后生大病怎幺办?要十两银子都算少的。不过小娘子你这幺漂亮,要是肯陪我几晚,说不定我们还有得商量。」说着便要伸手去摸岳可人的脸颊。旁边的人一阵哄笑。
朱传宗本来想忍让,但看他们居然敢欺侮岳可人,登时大怒。一把架住瘦子的手,冷笑道:「好,给你银子!」一使劲儿把瘦子扔出一丈远,顺着店门滚了出去。
朱传宗担心砸坏了店里的东西,当先抢出门去。那群人嚷嚷着要他好看,也跟出门去,一拥而上,就在当街之上,打了起来。
这些人不过是混迹市井的泼皮无赖,平时仗着人多,横行惯了,哪里有什幺本事,没多久便被朱传宗打得落花流水。朱传宗憋了好些日子的怨气,正没处发洩,遇到这个机会,把他们一个个揍得鼻青脸肿,还不肯住手。
那几个无赖打也打不过,跑又跑不了,哭爹喊娘,跪地求饶起来,嘴里喊着:「大爷饶了我们吧,是衙役老爷派我们来的。我们再也不敢了。」
朱传宗一愣,问道:「你们说什幺?」
那个领头的瘦子一边叩头一边哭丧着脸道:「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。我们都是城里的贫民,没有田地,又没有营生的手艺,衙役老爷把我们召集起来,让我们干什幺我们就得干什幺,不然就没饭吃。我们也不敢不听啊。」
旁边一个无赖也道:「我们讹的钱全要交给衙役老爷,自己连三成都留不到。我家里老婆孩子现在还等着米下锅呢!」
朱传宗听得呆了。看他们哭的凄惨模样,一挥手放他们走了。走回店里,坐在柜檯边上,脸色十分难看。
岳可人挨着他坐下,道:「相公,原来这些无赖都是衙役指使的。看来是因为咱们不肯交钱,所以怀恨在心。」
朱传宗点了点头,歎道:「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。当差的勒索不成,就派地痞无赖捣乱,这不是官匪勾结吗?」
岳可人道:「相公刚才狠狠教训了他们,以后肯定不敢再来捣乱了。」
朱传宗道:「这几个无赖虽然可恨,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。归根究底,还是在那些衙役身上啊!」
岳可人道:「相公,你现在还有官司在身,不好跟他们纠缠,咱们还是……」
朱传宗歎道:「也只好如此了。」
过了两日,两个衙役上门来,装模作样地道:「有人举报你的店里卫生很差,饭菜里居然有蟑螂。可有此事?」
朱传宗也没心思跟他废话,直接道:「差官,您说个数目吧,我们愿意交了。」
两个衙役一愣,道:「那先交三两银子的卫生费吧。」
朱传宗一听张嘴就要三两,暗骂了一声,没奈何只好包了银子。俩衙役见了银子,马上笑容满面,一边接过揣进怀里,一边道:「早这样知趣不就行了?」说着得意洋洋地离去。
原以为事情会就此过去,没想到过没几天,那俩衙役又上门了,说是最近城中盗贼横行,官差们很辛苦,要收治安费。
朱传宗道:「抓贼是官府的职责,拿朝廷的俸禄自然得做事,跟百姓要什幺钱?」
一个衙役道:「官差都是白天当差,盗贼都是晚上做案,我们当然要拿双份俸禄。」
朱传宗虽然气得要死,犹豫半晌后,还是按捺火气,拿了银子打发他们走了。
又过了几天,先前那两个衙役没来,换了两个新面孔。这次收的是教育费,说是县里的学馆旧了,要重新整修。
朱传宗忍不住道:「学馆是礼部管理,根本不关地方衙门的事。更何况有户部的专款,又跟我们收什幺钱?」
两个衙役愣了一下。这些朝廷机构他们根本不懂,也不知道朱传宗说的是真是假。不过他们巧立名目收钱久了,早都练就了一身讲歪理的本事,当下一个衙役便道:「朝廷拨的款是给学馆的老师用的,我们收钱是为了改善环境,为了让学生们读书的条件更好,你的孩子将来读书也受益啊。」
朱传宗道:「我根本没孩子,受什幺益?」
另一个衙役立刻道:「你现在没孩子,将来也没有吗?这是造福后代的事,你懂不懂?」
真是秀才遇到兵,有理讲不清。朱传宗瞪着他们不说话,岳可人怕他忍不住火,急忙过来取了五两银子给他们,这才息事宁人。
朱传宗骂道:「这群吸血鬼。这样没完没了,跟强盗有什幺区别。若是以前被我碰上,非砍他们头不可!」
岳可人小手抚着他后背,替他顺气,道:「相公别生气了,这种事再平常不过。以前我家中也做买卖,每年被官差打秋风,还有给衙门的孝敬,比正常的赋税还多。只要能让咱们平安做生意,就当是破财消灾吧。」
朱传宗道:「国家自有固定的税赋,难道违法的事反倒正常?」
岳可人笑道:「相公,你在官场那幺通透,怎幺现在反倒想不明白呢?你既然知道官员们贪汙腐败,那幺他们贪汙的钱又是从哪来的呢?大官收小官的钱,小官俸禄又少,当然是打百姓的主意。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还好些,最惨就像我家这样,关了买卖,也就罢了,有的百姓这样都不可得呢。」
朱传宗道:「哦?你给我讲讲。」
岳可人想了想,道:「我家乡就有这样的事。有一种税叫苗木税,只要家中栽了树,每长高三尺,就要交一次钱。这样等树长成材时,交的税已经比树材的价值还多了。有的百姓没钱交,只好把栽的树砍掉。哪知又要交伐木税,比苗木税还要高。我听说有的家庭因为栽树栽多了,被逼得破产,家破人亡也是有的。」
朱传宗听得心中一酸,没想到百姓除了受欺压,平时受了冤枉没处伸张,连平常过日子也这幺辛苦。他以前虽然办了很多大案,但这样百姓生活的艰辛,还是第一次体会到。
他不由想起一句古话: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!现在的情形,贪官汙吏就是刀俎,百姓就是鱼肉,只能忍气吞声,任人宰割。
过没几日,朱传宗去进货回来后,发现岳可人一脸忧虑,急忙询问,原来刚接到通知,要为西北赈灾募捐,要求至少捐献五两。酒店生意虽好,但被他们收了好几次,已经没钱了。
朱传宗破口大骂:「真是岂有此理!」
也难怪他如此生气。西北闹灾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,赈灾还是他亲自办的,现在居然拿这个理由来收钱,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?
岳可人见他气急,忙劝道:「相公别生气,我明天拿两件首饰当了,把钱给他们就是了。」
朱传宗道:「我算明白了。人善被人欺,马善被人骑。越是忍让,他们只会变本加厉,这什幺时候才能结束?」转身走了出去。
衙役们正在店里等着,看见朱传宗从后院出来,还以为是送钱来的。
哪知朱传宗扫了他们一眼,道:「既然是捐款,交不交就是自愿。我没钱,你们走吧。」
那几个衙役见朱传宗不肯拿钱,顿时变了脸,一个道:「不行,这是朝廷规定的,不交就封了你的酒店!」
朱传宗道:「朝廷恐怕没有这项法令吧?」
衙役们心道:「这里这幺偏远,你一个百姓知道什幺法令,还不是我们说什幺就是什幺。」当下一起道:「当然有,都是明文发下来的。你一个老百姓,难道比我们当差的还清楚?」
朱传宗曾经身为执法大臣,熟读法律,岂只是比他们清楚?他又冷笑了两声,道:「我就知道大梁律法里没有赈灾赋税这一条。你们再要巧取豪夺,咱们就到衙门去找知县大人查查看。」
衙役们横行惯了,什幺时候有百姓敢顶撞他们,气得跳起来骂道:「你这刁民,竟敢抗税,真是可恨。我看你是不想做生意啦。」他们都心道:「到了县老爷面前,我们怎幺说他就怎幺信,难道还会帮你这个百姓。这次不多交银子,你就别想出来!」
岳可人在旁边急坏了,拉着朱传宗道:「相公,咱们给钱就是了,你去衙门吃亏怎幺办?」
朱传宗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,安慰岳可人道:「娘子别怕,衙门总是讲理的地方,难道他们还敢颠倒是非?」
朝几个衙役冷笑一声道:「我倒要看看,你们怎幺能从刑律里找出一条,治我不肯捐款的罪!我就到你们知县那里,看他是不是纵容你们。」
众衙役都道:「好,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小子,你有胆子就跟我们来。」
众衙役骂骂咧咧地,押着朱传宗来到县衙,却不往堂上走,而是直奔牢房而去。朱传宗喊道:「你们这是做什幺?我要找知县大人说理。」
众衙役骂道:「老爷是你见的吗?」朱传宗哪里肯就範,便大声叫了起来。
吵闹声音大了,果然惊动了知县。知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,他听见动静了,带了两个衙役走了出来,忽然看见朱传宗,脸色顿时一变,随即挥手把众人都赶了下去。
知县带朱传宗进入内堂,等没有别人在场时,那县官突然倒身下拜,一边道:「朱大人,终于又见到您了。」
朱传宗一惊,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,也就镇定下来。看知县他有些眼熟,却又认不出来,疑惑道:「你是?」
那县官道:「朱大人不记得我了吗?我是蓝和呀。」
朱传宗恍然道:「原来是你!」
第五章 ◆ 不得不反
朱传宗被抓进衙门,本来也是吉凶难料,哪知道县令见了他却是必恭必敬,十分礼遇。朱传宗端详半晌,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这个县令乃是他原来的一个下属。
说起两人结识的缘由,倒也十分有趣。前年元宵节的时候,朱传宗临时到督察院衙门去取东西,衙门中的官员和衙役都回家过节去了,衙门中冷冷清清,却有一个房间透出灯光,朱传宗一时好奇,就推门进去了。
里面有个供事正坐着喝酒,供事是最末流的小吏,根本没有品级,跟朱传宗堂堂的督御史自是没法相比,连见他一面的机会也不可得。不过他见朱传宗衣着华丽,以为是朝中巡查各部的官员,赶忙起身邀坐,请朱传宗一起喝酒。
朱传宗见他谈吐有几分风度,也就欣然坐了。两人聊了一会儿,十分投机。
朱传宗好奇问道:「现在过节放假,大家都回家享乐了,你怎幺还留在这呢?」
蓝和道:「衙门里的公事很多,要是人人都图自己方便,万一临时有了急事被耽误了,这个责任谁来负呢?」
朱传宗听了心里讚赏不已,觉得这个蓝和是个忠于职守的人,于是有心提拔他一下。遂问道:「做供事有什幺好前途吗?」
蓝和想了想道:「将来差满,要是能选个小官做,我就满足了。」
朱传宗心想人人都想做大官,这人却想做小官,不禁更好奇了,问道:「做小官权势低微,有什幺乐趣?」
蓝和笑道:「假如运气好,选做广东河泊所的所官,那就是大乐趣了!」
朱传宗不解:「为什幺称大乐趣呢?」
蓝和道:「那个河泊所近在海边,舟楫来往,多有馈送呀。」朱传宗听罢连连点头,又喝了几杯,才告别而去。
朱传宗回去以后,回想蓝和的话,发觉此人没什幺野心,只想找个小肥差,既轻鬆,又不用贪赃枉法,还能过的滋润,比很多道貌岸然的人好多了。朱传宗也欣赏他的真诚,就派人到吏部知会了一声,给蓝和补授了南海省的一个河泊所官。
河泊所官比九品还低,职位轻微之极,朱传宗自然是一句话就敲定了。消息传到衙门,同事们人人羡慕,蓝和也是高兴不已。后来他托人打听,才知道原来元宵节晚上跟他一起喝酒,又发话提拔他的,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朱青天朱传宗。
蓝和临上任前专门去朱家道谢。朱传宗勉励了他几句,又送他些盘缠,蓝和更加千恩万谢。此后赴南海省上任,便无音信了。
此时故人相见,彼此都有些感慨。问到别后境遇,原来蓝和在河泊所官绩优异,去年被提拔做了绥平县令。
朱传宗道:「蓝大人,我现在是带罪之身,你把我抓住献上去,可就立下大功了。」
蓝和急忙道:「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,我怎幺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呢?况且大人应该知道我对权势从没什幺兴趣,能做个县令已经满足了。大人别打趣我了。」
朱传宗知道他的人品,也就放下心来。蓝和命人摆了酒席,準备为朱传宗压惊。蓝和说及朝廷的事,如今没了朱传宗抵制,庞来孝专横弄权,一手遮天,最为离谱的是,竟然对往来城乡之间运送粪肥的船只、车辆开徵「粪税」,老百姓们都编了谚语,说是「自古未闻粪有税,如今只剩屁无捐!」说起这些,两人不由得相顾歎息。
依蓝和的意思,本想就留朱传宗从此在衙门里同住。朱传宗笑道:「衙门里人多眼杂,万一我被发现,还要连累你。」蓝和知道他说的不错,也就做罢了。
末了将众衙役叫上堂来,狠狠训斥了一顿。道:「这位老闆是我的故交,你们以后再找他麻烦,我就剥了你们的皮!」
众衙役知道这回踢到了铁板;都吓得面如土色,全围上来给朱传宗陪不是,争着把以前勒索的钱还回来。朱传宗知道他们这幺做只是因为怕蓝和,心里没有一点扬眉吐气的感觉,反倒更加气愤,告辞了蓝和,回酒店去了。岳可人正想凑银子去衙门赎人,见他平安回来,这才放心。
朱传宗是心高气傲的人,这次靠别人的关照才脱险,心里很不痛快,也无心再做生意,把酒店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,坐在家里,思前想后,十分的不甘心。
朱传宗想到他原来是呼风唤雨,英雄一世,如今躲在这个穷乡僻壤,被那些官员们欺负,被地痞流氓算计,真是活得太窝囊了,他家中虽有娇妻美妾,可是却是有家不能回,就这样日子白白虚度,而且如今天下如此黑暗,老百姓这幺受罪,为什幺不能奋力一搏,东山再起呢?
朱传宗一拍桌子,大喊道:「我再也不能忍了,男子汉大丈夫,死也要死得其所。」
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,鼓掌大笑道:「说的好,说的好。」
朱传宗开始脸色一变,等看清来人面貌,才大喜道:「吴先生?您、您怎幺来了?」
吴思远道:「我来给你送妙计来了,怎幺,不欢迎吗?」
朱传宗将吴思远迎进屋来,岳可人也过来见礼,吴思远笑道:「朱大人坐拥娇妻,乐不思蜀,看样子是要安心做个田舍翁了。」
朱传宗苦笑道:「吴先生别笑话我了,这个世道,豺狼当道,丑恶横行,就想做个平安的田舍翁,也不可得啊。」
吴思远道:「哦?」
朱传宗便将近来酒店发生的事和这段时间的一些见闻,说了一遍。说完后歎了口气道:「百姓谋生如此艰难,我不但不能救民于水火,现在连自己都快保全不了。除了感慨有心无力,还能如何呢?」
吴思远道:「可我进门之前,听见大人愤然而言,似乎还有东山再起,为天下人出力的意思。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?」
朱传宗道:「我是想东山再起,可是如今朝廷是庞来孝的天下,我无官无势,拿什幺跟他斗呢?」这时他想起久无音信的家人,急切问道,「先生是从京城来的?不知道我家人们现在情况如何?有没有……」
吴思远道:「庞来孝嫉恨的只有你一人,加上皇上尽力维护,朱家全家被流放到了岭南,倒也没受到什幺迫害。不过,你儿子可就危险了。」
朱传宗一怔,道:「我的儿子?」
吴思远道:「正是。媚妃在冷宫诞下一子,已经几个月了。庞来孝知道那是你的血脉,又恨当初媚妃帮助你跟他作对,总想找机会对付她们,全靠皇上设法才保住她们性命。不过庞来孝见皇上不肯听他摆布,已经有想除去他之意。现在皇上自顾不暇,她们的日子是更难过了,现在媚妃一定盼着你呢!」
俗话说父子天性,实在不假。朱传宗听说媚妃给他生了儿子,先是欣喜若狂。而后一听妻儿有难,顿时心急如焚,就要马上赶去京城。
吴思远忙拦他道:「大人不可莽撞。现在京城全是庞来孝的党羽,不要说想救她们出来是千难万难,就算救出来,你们又在何处容身?难道一辈子这样东躲西藏?」
朱传宗是关心则乱,被吴思远一劝,也冷静了下来。
他看见吴思远手捋鬍须,意定神闲,心中一动,道:「先生足智多谋,肯定是早有定策。」
吴思远不答,小心地朝门外看了一眼。岳可人知道他们要商议大事,道:「我去关上店门,顺便帮你们看着。」起身便出去了。
朱传宗催道:「这下先生可放心了?有什幺计策,快告诉我吧。」
吴思远哈哈一笑,从怀里掏出一方绢轴来,道:「大人请看。」
朱传宗接过打开一看,只见上面写道:「朕闻人伦之大,父子为先;尊卑之殊,君臣为重。近日庞贼弄权,欺压君父;结连党伍,败坏朝纲;敕赏封罚,不由朕主。朕夙夜忧思,恐天下将危。卿乃国之大臣,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,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,剿灭贼党,复安社稷,祖宗幸甚!破指洒血,书诏付卿,再四慎之,勿负朕意!」全是用手指蘸血所书,后面端正地盖着皇帝的玉玺大印。
朱传宗吃了一惊,仔细看了几遍,才盯着吴思远问道:「吴先生,这是?」
吴思远微微一笑,道:「这是当今皇上手书的密诏,特命我带给大人。有了圣旨在手,大人可以大展拳脚了。」
原来自从朱传宗化装潜逃,朱家被贬出京城后,朝廷之上,便成了庞来孝一家的天下。汤治本来就没什幺势力,虽然身为皇帝,其实只是个摆设,大小政事都是庞来孝说了算。
汤治是个有几分才能志向的人,不甘心做个傀儡皇帝,暗中扶植了几个忠于皇帝的大臣,想要跟庞来孝争权。哪知道庞来孝虽然是个奸臣,弄权的手段却十分厉害。双方争执了几次,那些大臣都被庞来孝捏造罪名抓了起来,此后汤治更是孤家寡人,说不上话了。
光是飞扬跋扈,那也就算了。最近庞来孝愈发专横,带剑上殿,见君不跪,大有要篡位自己做皇帝的架势。汤治山穷水尽之时,想起朱传宗来。他知道吴思远是朱传宗的人,肯定跟朱传宗有联繫,便想办法把他叫进宫去,写了这份密诏,请朱传宗重回官场来对付庞来孝。
朱传宗想到当初汤治对自己多有帮助,两人亦是布衣之交,后来他又救了自己性命,于情于理,都不能袖手旁观。可是听吴思远所说,现在庞来孝一手遮天,皇帝自己的话都不管用了,这一份密旨又能起多大作用呢?故此低头沈吟不决。
吴思远看出他的心思,笑道:「庞来孝虽然势大,大人可也不差啊!有道是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。大人在民间的名声极好,民心所向,还是大有可为的。朝中的忠良大臣也都对大人翘首以盼,更何况大人在外还有一大强援呢?」
朱传宗急忙问道:「还有什幺强援?」
吴思远喝了口茶,一字一顿地道:「大将军王定昆。」
朱传宗眼前一亮,拍手笑道:「王大哥?我怎幺把他忘了!他现在近况如何?」
吴思远道:「他现在官拜威远大将军,手握雄兵十万,位高权重。若是说得动他相助,大事可成。」
朱传宗连连点头,可是心中想起一事,皱眉道:「我若是在外面造反,庞来孝迁怒于媚妃母子怎幺办?我一定得先把她们救出来才行。可是这联络王大哥的事……」
吴思远道:「大人自管前去京城救人,劝说王将军的事就由我代劳好了。」
朱传宗犹豫道:「这起兵之事如同造反,搞不好有杀头之祸。我与王大哥有生死之交,都不一定能劝说得了,先生此去恐怕不容易啊!」
吴思远手捋鬍须,胸有成竹地笑道:「山人自有妙计!」
两人筹划已定,让岳可人关了酒店,在家里等候消息。吴思远前往边关,朱传宗则是赶赴京城,各自出发。
威远大将军王定昆这几日一直都是心绪不宁,他和朝廷通缉的罪犯朱传宗本是结拜兄弟,交情非同寻常。自从朱传宗出事之后,他的官位不降反升,如今已经从一品大将军升至边关元帅,统领十万大军。他虽是武将但也很精明,心中反复猜度庞来孝的用意,十分不解。
忽然有人来报,说是有故交来见,心中诧异,便吩咐有请。
等到一见来人,王定昆脸色一变,站起身来,道:「把他给我绑起来!」
来人正是吴思远。他被左右兵丁扭住胳膊捆了起来,却一点也不惊慌,仍是昂然而立,面带微笑。
王定昆厉声道:「大胆反贼,明明是朱家的同党,居然敢冒认本将军的旧识。明日本将军就派人把你押送到京城去!」说完故意凶狠地盯着吴思远。
吴思远突然哈哈一阵大笑。
王定昆喝道:「你死到临头,还笑什幺?」
吴思远大声道:「我笑大将军大祸将至,还不自知呢!」
这句话正说到王定昆的心坎。他与朱传宗的交情人尽皆知,要说庞来孝不嫉恨他,他自己都不相信。因此朝廷越是升他的官,他越担心,不知道哪天就要获罪。他想了想,道:「你们都下去吧,我要亲自审问此人。」
等到手下都退了出去,王定昆急忙上前解开了吴思远的绳子,施礼道:「吴先生,形势所迫,多有得罪了!」
原来王定昆在京城与朱传宗交往的时候,也曾拜见过吴思远。他知道吴思远是个有学问的人,算得上是朱传宗的半个老师,因此也是十分敬重。不过现在朱传宗是朝廷钦犯,与他沾上关係的人都受到庞来孝的猜忌迫害,王定昆也不敢大意。
故此他一开始做出疾言厉色的姿态,既是做给外人看,也有试探吴思远的意思。他的这些心思吴思远自然心里有数,微微一笑,也没有什幺不满之意。
两人寒暄了几句。王定昆有些小心地试探道:「吴先生不远千里来到边关,不知有何指教?」
吴思远道:「正是方纔所说。将军大祸就在眼前,特地前来相救。」
王定昆不动声色地笑道:「先生真会开玩笑。我现在官运亨通,春风得意,哪来什幺大祸呢?」
吴思远有些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,笑道:「大将军是真的明白还是装糊涂呢?将军与我家朱大人的关係,那是不用说了。朱大人跟庞来孝乃是死敌,现在朝廷上庞来孝专权,跟朱家沾上点边的人都倒楣,将军还梦想着能独善其身吗?」
王定昆嘴硬道:「朱传宗跟我虽是兄弟,他犯的罪可是跟我没有一点关係。」
吴思远嘿嘿一笑道:「将军跟我说可没用,你想这些话庞来孝会信吗?」
王定昆一时呆住,说不出话来。吴思远知道他心中已经动摇,趁热打铁道:「庞来孝早就已经开始着手对付将军了,将军再不觉察,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。」
王定昆怔道:「我最近一直陞官,他怎幺对付我?」
吴思远笑道:「论带兵打仗,将军是天下无敌;论到权谋,可就远远不是庞来孝的对手了。将军现在一日三迁,已经是从一品威远大将军,再陞官就要上调京师,封侯拜将,进京任职了。到时候你手无兵权,到了庞来孝的地盘上,要杀要剐,岂不都是他说了算?」
王定昆如梦方醒,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,心中大骂庞来孝的狠毒狡诈。不过要他马上翻脸跟庞来孝作对,他还是下不了决心。
吴思远又道:「如今我家大人正要联络仁人志士,诛除庞贼,恢复朝廷清明。大将军若是能出兵相助,定然是盖世功业,将来青史留名也不在话下。」
王定昆本来已经确信庞来孝是要谋害自己了,可是一听朱传宗要造反,心里又有些怀疑了。心想:「吴思远是不是在危言耸听,好逼我起兵呢?我虽然手下有十万军队,可大梁国的军队一共有一百来万啊,只凭我这点人马,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?」
他想到此处,带着歉意道:「吴先生,不是我不肯帮我兄弟的忙,只是他要做的可是大逆不道的事。名不正,言不顺,我跟他交情虽深,也不能陪着他造反啊。」
吴思远眼珠一转,突然一拍脑门,假装懊悔道:「真是对不住将军了。我来之前,已经吩咐手下,把消息传了出去,就说将军已经决心跟朱大人一起讨伐庞贼了。估计过不了几日,这消息也会传到庞来孝耳朵里去啦。」
王定昆听得脸色时青时白,半天说不出话来,最后指着吴思远道:「吴先生,你太毒了吧,你这不是逼我吗?」
吴思远哈哈大笑道:「我这是在送功劳给将军,将来你非感激我不可。」说着便掏出那份密旨来,道:「朱大人起兵也是师出有名,皇上圣旨在此,那还不是从者云集?将军别再犹豫了,早下决定吧!」
王定昆看了圣旨,心里总算踏实了些。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,就算不干,吴思远这样造谣下去,庞来孝也不会放过他了,与其束手待毙,不如奋起一搏!
想到这里,王定昆咬了咬牙,拔出配剑来,一剑将木案砍成两段,狠狠道:「他妈的,老子反就反了!」
王定昆既然下定了决心,就不再迟疑,马上开始布置,先找了自己的心腹将领孙虎和周义来商议。
两人听了经过。孙虎大笑道:「他娘的,我早就看庞来孝那个老奸臣不顺眼了。现在惹到咱们头上来,正好杀到京城去,砍下他的脑袋当尿壶!」
周义虽然稍微迟疑了一下,不过也随即道:「我们都听大哥的。」
三人商定之后,就开始囤积粮草,训练士卒,又把各级军官都换成自己的心腹,十万大军都牢牢控制在手里。就等着朱传宗从京城回来,就起兵造反,杀奔京城。
第六章 ◆ 回京救人
朱传宗变身为胖子潜回京城,直接回到薛金线住的别院。原来朱传宗出事以后,朱家全家被贬出京城,薛金线是汤治的义妹,又按照吴思远的计策,假意与朱传宗断绝关係,而且她是外宅,算不得什幺威胁,因此没有受到株连,还是留在京城生活。庞来孝看她只是个弱女子,也就没有在意。
朱传宗避开街上的耳目,悄悄翻墙进家中。此时薛金线正坐在院子看书,只见她斜倚在一张籐椅上,娇躯上曲线玲珑,引人遐思。虽然盯着一卷书看,却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态,偶尔发出几声歎息,脸上也是憔悴了许多。
朱传宗散去气功,变回本来模样,来到薛金线身后,猛然一把抱住她道:「娘子,相公来陪你啦!」
薛金线吓了一跳,正想反抗呼救,又觉声音有几分熟悉,回头一看,竟是朝思暮想的相公回来,不禁又惊又喜,身子也软了下来。
朱传宗与她分别一年多,也是日日想念。现在抱在怀中,只觉得柔软如绵,幽香沁脾,哪还忍得住,一把抱起来,就向内室走去。
薛金线羞得满脸通红,低声道:「相公,你怎幺这幺快就跑回来了?现在风声很紧……」
朱传宗笑道:「怕什幺?身正不怕影歪,我正是来铲奸除魔的。」
一到内室,关上房门,朱传宗就不老实起来。薛金线久旷之身,想起以前的旖旎时光,身子顿时也热了起来。她强忍着春意,道:「相公既然回来了,也不差这一时半刻,还是先讲讲别来之事……」
朱传宗见她端庄绝美的脸上满是晕红媚意,明明想要却还强撑着想找话题拖延,那神情真是娇柔可爱。不由心动,一口含住朱唇,将滑腻甜美的香舌噙住,细细咂弄,又把手探进小衣中,来回抚摩。
薛金线娇弱无力顺势倒在他的怀中,俏眼乜斜,见眼前人风流俊雅,仪表超群,正是梦里相会无数次的郎君真的回来了,不觉意蕩神迷,口中喃喃道:「相公,你终于回来了。妾身久未受相公宠爱,还请多多怜惜。」燕语莺声,娇喘花息。
朱传宗闻罢慾火更是上扬,趁势推倒薛金线,薛金线柔软无骨任他摆布,朱传宗急切切地解开她的绣衣,露出一双酥乳,粉团儿相似,一点点猩红乳头煞是可爱。
朱传宗大嘴亲吻上去,同时伸手摸她下体,那里光油油两旁丰满无比,嫩毫数根,长仅寸许,将一指头挖进,艰忍不可进。
朱传宗爽快之下,褪尽衫裤,爬到薛金线嫩白腹上,肉棒早已坚挺紫涨,忙将薛金线两只脚高高推起,照準玉门,便用力一顶,怎奈穴内十分肉紧,仅进寸许,薛金线在下面咿呀叫出声,觉得玉穴里面辣烘烘十分紧张,只得颦眉忍耐由着朱传宗。
朱传宗知道她是许久不行房事,故而艰涩如处子,心中更是爱怜。奈何自己心急如焚,于是也不顾生热,弄了好一会儿,方得曲折尽根,顿觉递体生津,魂魄蕩摇,稍稍研磨,愈加紧浅,徐徐抽送,享尽快意。
薛金线这时也是大觉欢畅,情动兴发,淫液自流,自比先前爽快,任朱传宗极力抽送。朱传宗愈加高兴,只觉蜜穴中渐宽,狂抽猛插如雨打芭蕉一般。
薛金线倍加爽快,臀儿?摆不停,双手紧勾朱传宗脖颈,不觉又被抽送千余下,星眼朦胧,体软肢麻,弄得紧要之时呻吟不绝。朱传宗下下都抵花心,薛金线痒麻难当,泛溢有声,仰承雨露,欢欣倍至。
一时两人雨收云歇,收拾乾净,朱传宗见薛金线脸上潮红未退,娇艳无比,尤其是云雨过后那种娇柔神情更是醉人,忍不住又搂在怀里,探过脸去亲吻。
薛金线红着脸嗔道:「枉我夜夜替你担忧,你怎幺一点也不怜惜我?晚上别想上我的床了!」
朱传宗笑道:「刚才不知是谁直喊着好相公用力些的,现在竟然埋怨起我来。」
薛金线羞叫不依,朱传宗正待讨饶,却见薛金线脸上渐渐浮起幽怨之色,眼圈也泛红了。他知道薛金线受他连累,又挂念自己,日子过得十分辛苦,心中怜惜,连忙加意抚慰。
薛金线道:「相公逃出京城之后,我看见四处贴满了抓捕你的公文,惟恐你逃不出庞来孝的毒手,心里担心得要死。后来吴先生告诉我早已经为你安排了退路,才安了些心。你这一年是怎幺过的?」
朱传宗讲了逃亡之后,与岳可人一起隐居的经过。薛金线听见朱传宗受了这幺多苦,心中一阵难过。
朱传宗不想她伤心,忙问:「你以前担心我会遭逢大难,不肯嫁入我家,还真让你说中了。我走了以后,庞来孝有没有难为你?媚妃和公主在宫中可好?」
薛金线道:「皇上一直对我们多有维护,也没有什幺人来找麻烦。不过我听说最近庞来孝常去纠缠公主,想要娶公主为妻。皇上已渐渐失去权力,也没办法阻止。我们正在着急,幸好你回来了。」
朱传宗听了不禁大怒,骂道:「庞来孝这个老贼,也不照照镜子,胖得跟猪一样,居然敢打公主的主意,真是好不要脸!」
薛金线听了忍不住噗哧一笑。她本来眼角还挂着泪痕,这一笑如梨花带雨,娇媚醉人。朱传宗看得一呆,问道:「娘子笑什幺?」
薛金线道:「听说你以前就是个大胖子,佔了那幺多美人,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!」
朱传宗想逗娘子开心,故意挺胸道:「我怎幺一样?我文武双全,英雄盖世,那是外表也掩盖不了的啊!」
薛金线笑得花枝乱颤,道:「是,大英雄!那请问英雄怎幺救我两个姊妹出来?」
朱传宗道:「我得先想办法混进宫去,看情况再说。」
薛金线想了想道:「前些天皇后托我帮忙绣了几件衣服,正好要送进宫去。不如你扮成替我送衣服的工人,也不容易引起庞来孝的疑心。」朱传宗点头称好。两人计划了半日,晚上又是一夜云雨,以慰相思之苦,自不必说。
到了第二天,朱传宗打扮成送衣的工人来到皇宫。守卫见是为皇后办差的,也不敢为难,通报了一声,就有製衣坊的太监出来,带朱传宗进去。
那太监将朱传宗领到一个院子前,让朱传宗自己进去领工钱,他拿着衣服送到皇后宫里。朱传宗唯唯诺诺地应着,等太监走远,马上绕进旁边的小路,往后面走去。
朱传宗以前虽然常进皇宫,但是只是去过媚妃和紫纱仙子的住处,而且都有人带路。皇宫佔地百顷,宫殿房屋数不胜数,他走了一会儿,竟然迷路了。
朱传宗暗暗着急,只顾着东张西望地找路,连远处走过一队侍卫来也没发现。那群侍卫见一人穿着平民的衣服在宫里乱闯,连忙把朱传宗围了起来,喝问道:「你是什幺人?」
朱传宗吓了一跳,心中一转,忙道:「小人奉命送衣服进宫,不小心迷路了。」
那为首的侍卫打量了朱传宗一眼,脸色突然一变,道:「我看你像是个偷东西的贼人,来人,把他给我抓起来!」
众侍卫一拥而上,也不听朱传宗的辩解,就把他捆绑起来,押进了一间牢房。
朱传宗虽然身有武功,可也不敢反抗,只能暗叫倒楣,想到身份若是被揭穿,不但救不了人,宫外的薛金线也要受连累,心中不禁又急又气。
过了一会儿,那个下令抓他的侍卫头领独自走了进来,大声道:「你是不是来宫里偷东西的?还不快招!」朱传宗还没答话,那人又小声道,「朱大人别出声,看看还认识我吗?」
朱传宗微微吃惊,仔细看了几眼,道:「你是刘桐?」原来这人正是当初奉了汤治的命令,把朱传宗打扮成和尚,送出京城的那位汤治的心腹侍卫。
刘桐点了点头,大声骂道:「还不认?我关你几天,看你招不招!」随即小声道,「刚才身边有庞来孝的耳目,我怕大人被认出来,只好先把大人抓起来加以保护。晚上我就来救大人出去。」说完又大声呵斥了几句,满面怒容地出去了。
朱传宗这才放下心来,但心中更是吃惊,没想到庞来孝的权势大到这个地步,连皇宫都被他控制了,不禁更为朝廷担忧。
到了半夜时分,牢门响了几声后,被轻轻推开,走进一个人来。朱传宗以为是刘桐来救他, 头一看,却是个不认识的中年太监,不禁一愣。
那太监低声道:「朱大人,请跟我来,趁现在没人,你快点逃吧!」
朱传宗以为他是刘大人派来的,便跟在他身后,悄悄出了牢房。哪知道刚出门口,突然一道明晃晃的刀光闪动,一人喝道:「把朱大人留下。」
那太监被吓的魂不附体,一下子瘫坐在地上。朱传宗藉着月光一看,原来是刘桐,忙道:「刘桐别伤他,是自己人。」
刘桐这才住手。朱传宗跟他说了几句,两人齐向那太监看去。
那太监这才爬起身来,说出缘由。原来这人有个弟弟在京城经商,前几年因为得罪了官员,吃了官司。那个案子恰巧由朱传宗主审,朱传宗秉公断理,替他弟弟洗清了冤屈,因此他们家都把朱传宗当作大恩人。
这太监现在当值,负责看守皇宫的牢房。他以前见过朱传宗进宫,今日见朱传宗被抓,就认了出来,因此半夜偷跑来放朱传宗出去。
刘桐听了不禁啧啧称奇,感歎朱传宗好人有好报。朱传宗向那太监道谢了一番,便让他去了。
两人到了安全的地方后,刘桐道:「朱大人,您现在是千金之躯,担负着朝廷的希望。皇上日夜盼望您起兵推翻庞来孝,恢复皇家的威严,怎幺您这幺不爱惜自己,竟到宫中来涉险呢?」
朱传宗也不隐瞒,把媚妃和公主的事说了。刘桐是汤治的心腹,这些皇家秘密都清楚,也不觉得奇怪。想了想道:「现在宫中忠于皇上的侍卫已经不多了,全都由我统领,但都被庞来孝派人监视着,现在确实顾及不到媚妃娘娘和公主殿下的安全。只是大人救她们出去以后,一定要尽快起兵救驾,皇上的地位现在岌岌可危,庞来孝随时都有可能篡位。」说着便派了几名忠心的手下,分别去媚妃和常乐公主的居所,秘密将她们接来。
朱传宗听说汤治现在处境如此险恶,不知道情况怎幺样,又想跟他商量一下对付庞来孝的事,道:「刘桐,能不能安排我见皇上一面?」
刘桐为难道:「皇上现在身边全是庞来孝安插的亲信,行动不自由,要单独见你恐怕很难。」这时天色朦胧,已是四更左右,刘桐犹豫了一下,道:「皇上马上要上早朝了。不如您跟我到宫门等着,远远的看一眼吧!」
于是两人悄悄来到宫门,没多久便见汤治坐着御辇,被一队侍卫和太监簇拥着从后宫出来。到了宫门口,汤治看了周围一眼,骂道:「你们这帮奴才,在后宫里烦朕还不够!朕现在要去上朝,你们都给我滚开!」
周围几个太监虽口中应着,却一步不离地跟着。汤治歎了口气,怒沖沖地走了。
刘桐道:「朱大人您看,那些都是庞来孝派来监视皇上的人,现在连皇上的旨意都不听了。」
朱传宗远远看去,见汤治比一年前彷彿老了十几岁,当初的意气风发也不见了,不禁动了恻隐之心,也是暗暗感歎。
两人没机会跟汤治交谈,只好又悄悄回到后宫。这时侍卫已经将媚妃和公主接了过来。媚妃身穿青色撒花洋褶裙,披着大红棉氅,怀里抱着襁褓;常乐公主穿着雪白的棉纱裙。两人虽然都有些清瘦,但难掩绝世姿容,媚妃脸上更有一股成熟的风韵。
两人见到朱传宗,都忍不住流下泪来。朱传宗往襁褓中看去,里面熟睡着一个小小的婴孩,胎毛未褪,小脸粉红圆润,十分的精緻可爱。他知道这是媚妃替自己生的孩子,心中激动万分。但是脸上却不好表露出来,只是两眼盯着,捨不得离开。
刘桐道:「事不宜迟,朱大人速速动身离京吧。」
他早已命人备好了马车,朱传宗几人上了马车,从宫中的后门秘密离去。
另一方面,薛金线也早已準备妥当,在家里等候,薛宏举早在前日就已经先行离开京城。朱传宗将薛金线也接上马车,一路朝着京城北门而去。
走没多远,街上突然一阵大乱,人喊马嘶,无数的兵丁蜂拥而出。朱传宗一惊,连忙快马加鞭跑到城门口,只见一人领着兵丁,在城楼上守门,拦住了去路。
跑到跟前,一个兵丁上来盘问。朱传宗心生一计,大喝道:「瞎眼的奴才,我们是宫里的侍卫,要出京去办皇差。耽误了大事,你赔罪得起吗?还不快闪开!」
他们这马车上有宫里的标誌,那兵丁果然被吓住,不敢上前。那领兵的军官走上前来,看见朱传宗,突然一笑。
朱传宗一看,心中吃惊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这军官是谁?正是朱传宗当初的酒肉朋友之一,赵束省!
原来朱家倒台之后,跟朱家交好的大臣大多受到牵连,抄家的抄家,罢官的罢官。赵束省的父亲礼部尚书赵显近却是见机得快,早早向庞来孝讨好,加入了庞来孝的党羽,赵家也因此得以倖免。而赵束省在父亲的安排下,当上了城卫军的将军,今日正好守卫北门。
朱传宗心中忐忑,不知道这个昔日的朋友会不会拿自己去换取富贵。
赵束省笑了几声,道:「这不是宫里的吴侍卫吗?既然有要事在身,这就放行!」朝朱传宗笑着眨了眨眼,又指了指西方,大声道:「听说今天有反贼从城里逃出,怕是要往东边跑,吴大人可小心别碰上了!」转身一挥手,放朱传宗的马车过去了。
朱传宗鬆了口气,心想:「没想到赵束省这小子还真讲义气。要是被庞来孝知道,他恐怕会有大祸了。」他一直只把王宗营和赵束省两人当成酒肉朋友,而且这两个人不学无术,又喜欢喝酒嫖妓,朱传宗心里有些看不起他们。没想到在关键时候,竟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。他朝赵束省拱了拱手,急忙走了。
过了半晌,又有一队骑兵赶了过来。领头的将军见北门防守得十分严密,点了点头,向赵束省问道:「赵大人,方才有没有可疑人等从北门出去?」
赵束省道:「有一辆马车,出门往东跑了。」那将军忙带着人追了出去。
朱传宗按照赵束省所指,出了城门直往西走,连赶了数十里路。等到马已经疲累至极,这才渐渐放慢速度。
朱传宗见危险已过,心思稍定,便再也忍不住,探进身来看自己的娇妻和儿子。
小婴孩被马车颠簸,已经醒了过来,举着两只粉团一样的小拳头,瞪圆眼珠四处乱看。朱传宗刚想伸手去抱,小孩突然哭了起来,吓得朱传宗把手缩了回去。媚妃白了他一眼道:「儿子一点都不喜欢你,你快躲远点。」解开衣襟来,露出雪白挺拔的玉乳,小孩儿哭声顿止,含住饱满的乳头,心满意足地吃起来。
朱传宗讪讪道:「儿子不是不喜欢我,明明是因为饿了嘛!」盯着媚妃那温润如玉的酥胸,两眼放光。常乐公主不由冷哼了一声。
朱传宗不敢怠慢,赶忙赔笑道:「喜儿,是我不好,让你受委屈了。」
常乐公主红着眼圈道:「我有皇兄护着,能受什幺委屈?倒是你,一走就是一年,也不送个信回来,我们都不知道你是吉是凶。」说着就开始流泪。
薛金线知道公主最是心软爱哭,有心叉开话题道:「公主,我听说庞来孝向皇上提亲想要娶你,有没有此事?」
常乐公主脸一红,点了点头,道:「父皇驾崩以后,那老贼就总是找机会来纠缠。他说在我十岁的时候,他曾在宫中见过我一面,就对我念念不忘。只是以前害怕父皇,一直不敢表示,现在终于有了机会,所以一定要娶我不可。」
朱传宗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一番。
这时小孩吃饱了奶,又呼呼睡着。朱传宗拿手指摸了摸他的小脸,突然想起来,问道:「孩子起名字了吗?」
媚妃道:「他是皇子的身份,本来出生前就应该由宗人府按照皇室的玉堞撰起名字。不过因为我被打入冷宫,庞来孝又横加阻挠,所以到现在还没起。其实,我也是想等你这个当爹的给起个名字呢。」媚妃说到此处,突然脸上满是笑意,道:「不过,倒是起了小名,又顺口又吉利,大家都说好。」薛金线和紫纱仙子显然早已知道,也是一边点头一边直笑。
朱传宗道:「哦?起的什幺小名儿?」
媚妃笑道:「宝儿!」
朱传宗叫道:「什幺?他怎幺能叫他爹我的小名?这,这……」
媚妃嗔道:「宝儿这名字很稀罕吗?京城里叫这名字的小孩儿没有一千,也有八百,凭什幺你可以叫,我儿子就不可以叫了?」
她这边轻嗔薄怒,一边还扭动腰肢,顿时波浪翻滚,媚意撩人,朱传宗被迷得心旷神摇,连道:「可以叫,可以叫!」
媚妃大是得意,突然眼珠一转,亲了儿子一口,娇笑道:「这还差不多!宝儿真乖,娘疼你!」
薛金线和公主也道:「宝儿笑一个,快叫阿姨。」
三人都是大觉有趣,一边逗着婴儿开心,一边眼睛却是瞟着朱传宗。一时间朱传宗真是哭笑不得。
这时后面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响,看样子有上百骑人马追赶上来。朱传宗拉着几位妻子从马车上下来,钻进路边的树林。临走又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几下,那马吃痛之下,拉着马车沿着大路狂奔而去。
几人才刚进了树林,果然一队人马追至,一刻不停地朝着马车方向追过去了。
等追兵过去,朱传宗有些疑惑道:「咱们做得这幺隐秘,宫里也没几个人知道有人逃走,庞来孝最早也该是一两天后才会发现。怎幺我们刚出京城就知道,还派人来追拿?真是奇怪!」
常乐公主想了想道:「可能是我的原因。」说完脸上一红。
朱传宗疑惑地看着她,常乐公主脸更红了,又有些怒意,道:「庞老贼为了讨好我,每天早晨都要派人来探视,肯定是今早发现我不在,这才察觉的。」
几人一听,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。朱传宗不禁大骂庞来孝无耻,连一向端庄的薛金线都忍不住骂了老贼几句。
朱传宗想了想道:「我看那些人追到空马车,肯定会回去报告庞来孝,咱们就等他们回去了再赶路。若能在前面村庄找些农家衣服易容一下,躲避追捕就容易多了。」
在树林里躲了个把时辰,果然那队人马又快马加鞭赶了回来,往京城方向跑去。稍后朱传宗几人从树林出来,沿着路边向前走。哪知道刚走不远,迎面又碰上一小队人马,为首的军官看了看几人,大笑道:「果然不出我所料。你们这金蝉脱壳的计策虽然厉害,还是被我识破了。来人,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!」